第一杀

虽然四班里不少人因为这次起哄而受了一番教导，但对于阮明薇这次的意外表现，他们的兴趣丝毫不减。　　　　“刘同学，你怎么发现人家‘作弊’的呀？我当时坐她旁边都没看到。”有人讽刺地笑问刘萧萧。　　　　“谁放的，谁自然就能发现喽。”另一人挑眉暗示。　　　　“你少乱说话！”刘萧萧黑着脸，拼命掩饰着窘迫，迅速瞥一眼像是没事人的阮明薇，气急地说：“谁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放的，故意作秀！”　　　　“哎哟喂那你也真是配合啊！平时没见你这么热心呢”，立刻有个叫李茵的女生朝她翻白眼，“再说了就算作秀那也是本事，不像有些人除了背后说人坏话就别无所长了呢，呵呵。”　　　　尽管之前大家不怎么喜欢阮明薇，但大多就是不搭理她而已。只有两三个人会出言冷嘲热讽，尤其是刘萧萧，像走后门啦花痴啦这些事就是由她传出来的。　　　　“你！”刘萧萧半天答不上话，只好刷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教室里一阵嗤笑。李茵转头向阮明薇说：“你呀，要小心一点，她跟你那个姐姐玩得挺好的，呵呵。”言下之意直指阮瑶虚伪。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呢。阮明薇这么想着，面上却摆出副怯怯的样子，天真地说：“我姐？她很疼我的啊。她那只是人缘好而已。”　　　　这种“单纯”的维护没什么力量。不少人此时想起了阮瑶在被问到妹妹是否低智和花痴时的默认态度，不由对这位校花有了些别样印象：看来，有些人设不能尽信啊。　　　　下午顺利地考了两门。　　结束后，几位老师也在办公室里谈起了阮明薇。　　　　虽然他们见过的聪明学生很多，但能把书倒背如流的却少见，尤其阮明薇之前还带有档案上认定的低智tag，这一翻转，给他们的冲击感不小。　　　　“其实世界上也有少数自闭型天才，记忆力特好但智商不高，或者她就是？”数学老师猜测道。　　　　“这个嘛，要看她其它方面怎么样了。”英语老师说着，抽出卷子浏览起来，越看眼中神采就越亮，很快高声道：“我晕，那档案怎么搞的！这孩子明明理解力和表达力也都超强啊！平时倒不显眼，结果考试见真章，这回估计至少年级前五！她不可能低智！”　　　　“不会是你———”她眯眼看向四班班主任穆大头，“———为了挖好苗子跟一班杠，故意弄的假资料吧……”　　　　穆大头：“……”他哪有那个手段，人是上头塞到四班的，他也很晕好不好。　　　　阮明薇当下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这个月底有场全国青少年记忆力大赛，你有没有兴趣？”班主任亲切笑问。旁边还有几个老师对她做着研究式的打量。　　　　阮明薇捏着衣角，低头抬眼，怯怯又乖巧：“我可以吗？我很笨的……”　　　　“可以可以，学校肯定选你。自信，你值得拥有。”　　　　穆大头觉得自己看出来了，这是家庭教育不行啊！看看这孩子，明明五官底子挺好，偏偏养成这模样，明明智力很好，偏偏自卑又畏畏缩缩，肯定是家里有人对她进行打压式教育啊！　　　　他看过档案，自然知道阮明薇基本是由后妈养大的，当下心叹这孩子不容易。哎，有些人心黑呢。　　　　“那”，阮明薇摆出一副鼓起勇气的样子，“那我试试……谢谢老师……”　　　　“别怕，重在参与。”穆大头笑着把比赛资料递给她，“还有今天小抄那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放心。”　　　　阮明薇怯怯地说了好几声谢谢，才在老师们的鼓励下告辞离开。出了办公楼，她眼中就闪过一抹冷笑。　　　　上辈子，这个比赛可是阮瑶代表学校去参加的呢。虽然只拿了第三名，但因为长得好又会说话，央视播出比赛后，阮瑶的风头出得比冠亚军都大，为她的名媛主持人事业铺了不少砖。　　　　这回可没这好事了，呵。　　　　“薇薇！”阮瑶从教学楼走过来，微笑里带着几丝审视，“你去哪儿了？走吧，回家了。”　　　　阮明薇摆出惯常的傻笑，快步迎过去：“姐姐！”然后羞涩地抓抓衣角，小声说：“老师表扬我了。”　　　　这丫头今天真是出了风头。阮瑶掩去心中不悦，笑道：“是该表扬，我都不知道薇薇这么厉害呢。”　　　　“我夜里不睡觉，偷偷背了好多好多遍的”，阮明薇眼含崇拜地说，“姐姐的话真的很有道理！真的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　　　　那只是敷衍她的话好不好。不过看着阮明薇这样子，阮瑶也信了个七八分：可能她真是死记硬背出来的。　　　　“嗯，回家吧。”阮瑶眉头一展，舒服多了。　　　　两人由家里的司机接回了别墅。阮居安和韩欣怡都在，正准备吃晚饭。　　　　阮居安坐在主位上，韩欣怡则站在桌旁，动作温柔地布着菜，并向门口看了一眼，微笑：“回来啦？快，洗手吃饭。薇薇，今天有你喜欢的香菇菜心哦。”　　　　“好啊，谢谢阿姨。”阮明薇低眉顺眼地说着，心中却在嗤笑不已。　　　　但凡阮居安在家，韩欣怡总会摆出柔情贤淑的样子来，比如这端菜吧，明明平日里是家政一个顺手的事儿，这会儿她偏要抢来表演。　　　　这股子打了肉毒杆菌一般的虚伪，还体现在“阿姨”这个称呼上。　　　　小时候，阮明薇跟着阮瑶喊她妈妈，韩欣怡就会温柔地纠正：虽然我对你们是一样的疼爱，但你不能喊我妈妈，这个称呼只属于那个给你生命的女人，这是对她的尊重。　　　　听听，多么的感人。　　　　呵，如果真的疼爱，从小就养着的孩子喊声妈妈不是很自然的事吗？用得着区别对待？偏偏上辈子蠢蠢的阮明薇对她那番说辞深信不疑。　　　　“明薇，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考试不错，记性还特别好，是怎么回事？”四人都坐下后，阮居安说道。　　　　阮明薇仿佛惊喜于父亲的关注，羞涩地拨弄着碗里的饭：“也没，没什么……”　　　　“薇薇可厉害呢。”阮瑶笑了笑，善解人意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听完后，阮居安淡淡看了眼小女儿：“嗯，还不错，知道努力了，不枉给你转校。”　　　　这一眼里，有着某种对货物的打量。阮明薇知道，这是阮居安在重新考虑她可能存在的价值。这个男人习惯于算计，即便是他的白月光韩欣怡，上辈子不也没逃过吗？呵呵，她且等着欣赏呢。　　　　“现在的学校确实很好，氛围很有督促作用”，阮明薇眼神真诚地看向他们，“要谢谢阿姨这么替我着想，阿姨真好。”　　　　没想到打压不成反增光，韩欣怡心里哽出了皱纹，面上却卖力地挤出招牌微笑：“薇薇喜欢就好。”　　　　阮明薇甜甜一笑，放心，她会越来越好的。　　　　*　　　　虽然心情还不错，但阮明薇目前有个不小的问题。　　　　晚上洗完澡，她在自己小房间里，再次检查体内的灵力。结果跟白天感觉到的一样：现在她的功力，要比上上世差多了。　　　　上辈子她是个傻女。而上上辈子，她在天界生活，那才是她的第一世。　　　　但她那时候也并非仙体，而是个身具魔性的凡人，无父无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天界去的。　　　　她长年独自待着，扫石看花吸灵气，还自发地练起了魔系法术。彼时天界两派正在争权夺利，没人管她，等到新的天君上位，才来了个大清扫。　　　　于是，她因为沾染魔功而且血统可疑，被狠狠踢出了天界，啪地掉到了这人间。　　　　哼，其实她知道，包括新天君在内的很多仙人，为了精进突破，私下都有练过魔功，呵呵，偏偏他们道貌岸然地以正派自居。天界和人间，都充满了虚伪。　　　　阮明薇摸摸自己虚胖的身体，哎，可能是被踢的时候受了伤，加上灵智被封了太久，这具身子又比较虚弱，所以才会功力大降。　　　　这感觉很不好。　　　　可惜这人间没什么灵气可吸，那要怎么练功呢？她躺在床上，边想边给自己调理身体，在暂时的无解中慢慢睡去。　　　　*　　　　第二天，又考了三门课。月考结束。　　　　阮瑶又来喊她一起回家，阮明薇推说自己要去买书，让姐姐先走。　　　　正在收拾书包的李茵听了，转头笑道：“正好我也准备去书店呢。”　　　　其实阮明薇只是想逛逛街，随意找找有什么练功的灵感。不过既然李茵示好，她便承情接话：“那一起吧？”　　　　李茵是市领导的女儿，人挺聪明，但偏理科偏得比较严重。从前她也不搭理阮明薇，现在发现了闪光点，才会伸出友谊之手。并非势利，而是某种聪明人的本性，慕强而不凌弱，倒也不错。　　　　俩人到学校附近的那家书店，边逛边聊天，还交换了号码。而后李茵先行一步，阮明薇继续逛街。　　　　事实证明这是个不错的决定。　　　　没走多远，她就感到附近有些异常，搜寻着一看：路边停着一辆黑色马自达轿车，没熄火，而驾驶座上的那个长发墨镜女，浑身杀气腾腾。　　　　很显然，她是在准备行凶。　　　　对的，阮明薇此时忽然想起，上一世的这段时间，学校门口确实发生过一起谋杀案。凶手是个小三，因为情人迟迟不离婚，自己又流了产，便对那男人的妻子嫉恨成狂，于是故意驾车撞人。　　　　而受害者，当场死亡。　　　　就是昨天给她喂过奶糖的女校医杨阿姨！　　　　说起那位校医，虽然有些啰嗦，直肠子，但人挺不错。热心，不虚伪。她昨天认真教育阮明薇要爱护身体，还给了私人电话，说有疑问就打给她。　　　　阮明薇朝校门口望去，果然，杨医生正挎着个小黄包，朝人行道走去。　　　　那辆马自达开动了。　　　　阮明薇淡漠地眯了眯眼，哟，秋风干爽暮色幽煌，还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呢。　　　　其实她对小三啊出轨啊这种事没什么激烈情绪，成年人的无聊纠葛而已，啧啧，天界也有不少。不过呢，为此搞谋杀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被害方还是她觉得不错的人。　　　　包括她的亲生母亲。　　　　阮明薇拿起手机拨出去。　　　　杨医生脚步慢了下来，低头很快接起：“喂？”　　　　“杨阿姨别走！到门口等等我！看东边这里！”阮明薇一边说，一边朝她挥手。　　　　“哦，你啊……”杨医生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走。　　　　而此时，正是那辆马自达突然加速的瞬间。　　　　阮明薇挥在空中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捏了一个诀。短促到无人能看清的瞬间里，街道两侧笼起了透明的屏障，护住了行人、建筑，以及与马自达擦身而过的杨校医。　　　　而那辆车的前方路面则忽然扭曲竖起，巨浪般狠狠地拍打在车身上，足以致命。　　　　以法术而论，阮明薇是在杀人，但在事实结果上来说，她只不过是少救了一个人而已。毕竟上辈子那女人撞人后，车子不稳造成侧翻，她自己也受了重伤，后来在医院不治而亡。　　　　这一世嘛，因为阮明薇的存在，她没撞到人，可能自己也不会受伤。可是阮明薇为什么要一救救两个呢？她又不是小仙女。　　　　既然那女人这么喜欢找死，那就让她一个人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