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主道，拐进教学楼后的一片桔林。桔林里有一条不宽的路，两人一前一后，都不说话。现在夕阳还没有下去，秋天的桔林叶子依旧铿锵，有些没有被摘掉的桔子都快变成桔干了，仍固执地挂在枝头，被夕阳一照，才有了一丝光彩。女生四下张望，看到桔林深处偶尔有人影，都是成双成对隐在茂密的树丛中间，看不真切。她好奇起来，问李可：“他们那些人，是在约会吗？” “也可能是打野战。”李可经常走这路，早就见怪不怪，顺口就说了出来，但想到对方是高一的小女生，跟自己又不熟，忙解释道：“就是跟你说的一个意思，野外约会。” 刚刚一路上两人不说话，太过于沉默，让气氛相当尴尬。李可是因为不知道这个女生底细，不知道该说什么，女生则是因为矜持，不好主动开口。女生听到李可说打野战，不知想到什么，满脸潮红，忙用问话来掩饰：“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呀。” “我在这里，初一就进了兴中，这是第七年。哎，打日本鬼子都只打了八年，我在这里竟然耗掉了七年，最美好的青春呀，都在这个屁大的城台岭上过的。你看过我日记，应该知道我是复读班的。”李可这是真心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些话脱口就出了，根本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妥。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日记被她看过，他潜意识里觉得再说什么，都不算秘密了。人就是这样，对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人往往不会坦露心扉，对陌生人却无话不谈。不然2002年时候，QQ也不会那么火爆了。 “我知道，你叫李可，文科补习一班的，我连你妈的名字都知道。我最开始以为你叫你妈妈的名字，后来看日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明明是男生的日记，怎么是个女人的名字。后来见到你出现在食堂，才明白过来。” “蒋一梅，我昨天就很纳闷，你知道我妈名字我不奇怪，书上都写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他问出来他的疑问。 “天机不可泄露。你别叫我蒋一梅了，你叫我dy吧！” “dy，辛迪，月亮女□□字，比你那个原名好太多了。” “你知道月亮女神？不错嘛，知识渊博，我看你日记里说，你下决心学好英语，我还真以为你英语很烂，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叫dy的女生调侃他。 李可自然不好说，是因为自己玩游戏多才知道的。只好用一个傻笑来回应。“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我告诉你，你请我吃晚饭？”dy又回归到昨天中午那种状态，在对话中牢牢占据主动权。 李可确实太想知道这个原因了。他想到自己兜里还有对方刚刚给的十元钱，去梦巴黎点两份炒饭也就10元，自己请客，她买单，划算。于是说：“能与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像你这种女孩子，在兴中一出现，过不了多久，想请你吃饭估计都要排队了。” dy听到这里，开心的笑起来，忙问：“你的嘴巴太能说了，以前是不是哄女孩子哄出经验来了？” “天地良心，我已多年不近女色。刚刚那些话都是实话，如果真要哄女孩子，就会说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愿意做你门前一条狗，只为每日看到你的容颜，一嗅你的气息。”李可赶忙辩白，然而辩白得过了，太过于做作，反而坐实了自己的油嘴滑舌。 “你是不是多年不进女色我不清楚，但我看过你的日记，你写了一首情诗，写得不错，如果说你不会哄女孩子，我可不信。其实，你的名字就在你那页日记的一个角落里。”dy说到。 李可终于恍然大悟，然后开始面红耳赤，自己模仿《散文诗》里的句子写的东西，暴露了自己的心思，竟被dy看到。他没有想到dy那么短时间就看了自己日记里这么多东西，似乎还看得很仔细。 前段时间，李可的初中同学，他认定的初恋从大学里给他寄来相片，并鼓励他，惹得他春情泛滥，从《散文诗》里一篇怀念母亲的诗歌中得到灵感改写了一首诗。其实他的初恋过程真的过于纯情，那时候他刚刚开始青春期，春心萌动，却不敢表白，有一天晚自习下课他们并排回宿舍，他用手轻轻拉住一下她的手，感受到那种温热和柔软，就心跳加速，赶紧松开，成为他跟她最亲密的举动。之后初恋就因为父母工作变动去了其他学校，自己就跟她成了笔友，女生在高中谈了恋爱，李可也只能梦中思念，再无非分之想。 他那首所谓的诗歌是这样写的： 那年春天像她一样恬静 那年夏天我迷失在梦里 那年秋天的手 依然有你的温度 那年冬天身边缺了你 如果春天再也见不到你身影 如果夏天梦里面没有你 如果秋天手上只有了回忆 我的心就像冰冷的冬季 春夏秋冬思念着你 你已牵着别人的手 让我怎么平静 你的话 就像秋风无情 春夏秋冬失去了你 我怎么过一年四季 漫无目的地胡言乱语 让我独白出谁的回忆 他在诗里前面的是他悄悄喜欢，做春梦，拉手，分别，倒是真情实感，后面说春夏秋冬失去了你，就只是为作新诗强说愁罢了。他写完后，觉得满意，但不敢写进给初恋的信里，某天在日记旁下意识地写了“李可”和那个女生的名字，后来自己都忘记了。 李可觉得要回应一下dy，但刚刚脑子里想起了初恋，一下子没了言语。 dy刚刚话一出口，知道自己触动了李可往事，毕竟谁都有秘密，自己无意间知道了李可很多小心思，而李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有点过意不去。看李可没有答话，女人内心深处那种喜欢窥探人心的本能又开始作怪，让她好奇心爆棚，就像悬疑小说就要真相大白时候，作者断更了，现在作者就在面前，是一定要问个究竟的。 dy连忙发问，生怕冷场：“我很喜欢你写的东西，那首诗有没有给她寄过去？还有，你那个失去了她，读得我当时想掉眼泪，我能跟我说你跟那个她的故事吗？” 李可醒过神来，回头，盯着对方的眼眸，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孩子。他想看到对方眼神的躲闪，可是他没有。夕阳下，对方也就这样很真诚地对他笑着，随意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小半、光洁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朦胧的美。夕阳的侧光，在她发丝上留下缕缕波光，又将她苗条有致的身形所拉长的影子，从她的脚下，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胸前，像在寻找一个怀抱。就这么一霎那，刚刚脑海里的那位初恋的身影，突然就变成了眼前这位陌生的女生。他才发现，dy与自己初恋有那么一丝神似，特别是安静的时候。他有很多话都想对自己的那位初恋说，但一直说不出口。此刻，他有种想倾诉的冲动，说：“感情的东西还是自己知道就好。有一种情，不求朝暮相见，只想在灵魂深处相偎。你能理解吗？” dy被他的话深深吸引了，她没有想到李可对感情有这样的认知，那个被她想着念着的女孩子定然很幸福。这一下，她更好奇了。“你说的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嘛，我怎么不能理解。快说嘛，你跟她的故事。”dy开始发嗲，撒娇，她屡试不爽的纠缠手段。 可是李可现在脑子里有点乱，自己的诗真有这么感人？于是又在纠结是不是给初恋把诗寄过去，dy的撒娇被他直接无视。“我跟你很熟吗？你看我日记我还没有跟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了。” dy原本就过意不去，只是好奇心重，现在被李可一呛声，顿觉理亏，也觉得现在确实不该这么穷追不舍。赶忙吐吐舌头，开始道歉：“对不起呀，我错了。我向你赔你道歉，为表示诚意，你可以问我问题，我知无不言。一个，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轻轻地、脆脆的。李可刚好看到她吐舌头和伸出一个手指的样子，那明眸皓齿，俏皮动作，如同耀眼的阳光，刹那芳华不可方物，于是再也没有办法生气。 “问题先给我预留着，我现在还没有想好问你什么。记得，你不能耍赖，我说是个问题了，才能算数，别搞得后面问了你一句你点什么吃的，就应付了我。”李可跟秋明他们在一起久了，生活经验丰富，不能给面前这个女生敷衍了事的机会。 dy越发觉得面前这个男孩子相当有趣，不经意地，已经在脑海里为他打下了“有情有义、心思细腻、幽默风趣”的标签，好感度大大提升。 说话间，李可已经带着dy来到了目的地。桔林到了这里有个大斜坡，上面依然种着桔树，下了斜坡是个挡泥墙，挡泥墙外面是一条马路，马路旁边就是流过县城的护城河，过了护城河，就是灯红酒绿的世界。 李可看了看dy，今天dy穿着运动鞋，紧身牛仔裤，简单的T恤和一件浅色长外套，下这个坡应该问题不大。他想拉着dy下去，伸出手在半空又放下，说：“下坡小心点，待会儿下到马路那里，你只需要照我踩的点下就好了，我先下，在下面护着你，很容易的。” 李可和dy小心翼翼地下了坡。这个坡比较抖，但还是有一条人踩出来的路，手抓着两旁的树枝，下坡也还算容易。下了坡，就是挡泥墙。墙只比坡底高半米，早已有前人用石头做好台阶，李可上到墙上，下意识地伸手要拉dy一把，觉得唐突，正又要放下，dy的手就紧紧的握了过来，李可用力一提，把她拉上来，就赶紧松手，毕竟不是那种刻意和别有用心，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dy却在回味刚刚那个握手，李可的手很温暖，很有力，就那么一瞬，就把她的大半个手掌全部的包裹了起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可已经双手挂在墙上，轻车熟路地踩着墙面上的两个排水孔，稳住身形，轻轻地跳到了地面。 “来，爬下来吧，注意看清楚那两个排水孔，踩到上面。我在下面接住你。”李可对她说。 dy本来就不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大家闺秀，对跳墙的事情并不排斥。只不过她经验不足，身形娇小，面对近2米高的墙还是有点小怕。在李可的指导下，她背身，缓缓地放下自己的身子，脚在找寻孔洞的位置，几次尝试后，终于找到支撑点，把自己身体绷得紧紧地。她曲线婀娜，此时的姿势又说不出的性感，让站在下面的李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结实浑圆的臀部曲线，不住地咽口水。 李可也经常陪着秋明和他的某些干妹妹来这里爬墙，但那些女孩子要不是还没有发育，要不就是校服校裤太不解风情，每次在旁边看都觉得女孩子麻烦，慢慢吞吞，现在他倒希望dy把这样的行为艺术再坚持得久一点。而且，下次带妹子来，最好是对方穿短裙的时候。他越想越邪恶，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坏笑。 dy并不知道李可脑海中的图像。踩实后，转头对李可喊：“注意，我要跳了！”话音刚落，她已经跳了下来，直接扑进李可的怀抱，稳住了身形。 这一切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dy跳得突然，李可是下意识地接住，等他回过神来，dy已经离身，除了扑鼻而来的一阵发香，刚刚的怀里似乎只拥抱了一阵风，一个梦而已。 “好了，待会儿去哪里？”dy问。 “我原来打算出来吃晚饭。如果你有事要办，我答应你请吃饭的事情可以下次再约，如果你现在有空，那就一起去吃，不过不是大餐，只是个快餐而已。”李可并无隐瞒。 dy看了看时间，虽然没有走大门，但这里更接近市中心，时间还早。于是决定跟李可一起去吃饭。 “有一种情，不求朝暮相见，只想在灵魂深处相偎。”李可的这句话，不是一闪而过、脱口而出，可能已经在他心底潜伏了很久，也必将伴着他的后生。他有这种想法，就会希望自己爱的人幸福，这种幸福不以自己去占有为目的。正因为此，他不会去争，会失去本该属于他的真爱，但他心安，你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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