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听必须承认,当她知道相亲对象就是夏天问时,她非常高兴,也非常期待。她过去就喜欢他,重逢了再见着他,依然觉得他哪里都很顺眼,哪里都闪闪发光。    只是这种高兴和期待被夏天问回避而疏远的态度给一点点打散,让她竟生出了几丝略为陌生的情绪。    失落,还有低迷。    梁雨听平时办案会遇到一堆烦人又负面的案子,她可以烦躁也可以愤怒,但就是不会低迷。即便刚刚心头那一丁点失落和低迷并没有扩散到多大面积,可由于这些情绪不常见,便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梁雨听第一次体会到了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情绪。    一开始的高兴期待,后来的失落低迷,再到夏天问的朋友来这么一句“初恋”,仿佛心头的阴霾都被驱散殆尽,心情瞬间好转,心花怒放。    相亲这么长时间,梁雨听对对象的标准可谓一降再降,不能再降,无奈依然找不到合适的。她最后干脆将标准调整为长得好看就行,劝说自己,找不到感情上动心的,找个视觉上动心的也行。    而夏天问对她而言,感情和视觉具备,是一个鱼与熊掌兼得的选项。    四年不见的夏天问就像被时间遗漏了一样。皮肤依然白皙,肤质还似从前,二十六岁的人,脸上没有被工作压力和社会世俗侵蚀的痕迹,眼睛亮晶晶的,连轮廓都还带着他独特的、吸引人的少年气。    这样的夏天问竟然刚好也曾经喜欢过她,没有比这个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梁雨听等了一会儿,夏天问很快从洗手间出来。    他显然对凌剑扬来电的事全然不知,也没察觉到林晚和梁雨听注视的目光,只再次拿起自己桌上的手机拨电话。梁雨听没说话地等着他,等到他放下无人接听的手机,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对视中,夏天问的表情还是有些闪躲。    梁雨听抿唇看着他,慢慢将右腿架到左腿上,姿势优雅里又透着几分性感,整齐的西裤若隐若现地勾勒着她好看的腿型,因为翘起而露出一小截漂亮的脚脖子。    她笑着问:“现在有时间相亲了?”    视线里的夏天问呆滞了几秒,可能是在想四年前错过的告白,又或者其他什么事,表情几度变换,最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蹙眉:“我有女朋友了。”    愉悦的的表情在梁雨听脸上快速瓦解。  她想,她果然非常讨厌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    下午的律所里,彭玫推了推情绪看上去不太饱满的梁雨听:“诶,你那个小师弟中午来律所找过你,说想叫你明天去学校看他比赛。还说挺久没跟你打球了。”    梁雨听一开始根本没听到,彭玫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彭玫察觉到不正常后询问了一番,这一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吃惊道:“你还有情绪坐过山车的时候?”    在彭玫的印象里,梁雨听就是个大写的没心没肺。    大学毕业时所有人抱一起哭得稀里哗啦时,她一个人冷然地坐在桌子,仿佛不是她们班的。毕业后彭玫到处参加同学的婚礼,梁雨听从来不去,只托彭玫带份子钱。    前些天跟善独相亲相得那么认真,彭玫以为她被甩后多少会有些难过,本准备了一堆安慰的话,结果梁雨听跟个没事人似的,好像还不如彭玫在意。    这样的梁雨听中午相个亲就觉得自己情绪坐了过山车?还是为了个以前也没见她多念念不忘的人?    见彭玫这么副惊讶的表情,梁雨听也开始思考这次情绪少有丰富的缘由。  她确实隐隐约约察觉出,那跟被善独拒绝不一样。    见了善独忍不住微笑,是因为善独好看,赏心悦目。而见了夏天问也笑,却仅仅只是因为开心。    被善独拒绝只有几分小小的遗憾,她完全接受这个结果,但被夏天问拒绝却充满了不甘,她不愿接受。    她相亲这么久,有的人风趣,有的人滑稽,那些人聊天时总故作幽默地给她讲笑话,说段子,企图逗笑她,她从不觉得好笑,而夏天问不用逗她,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梁雨听的嘴角翘起来,连带着心情也晴空万里。    喜欢就是不一样的。  梁雨听认真思考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彭玫,我再也不想相亲了。”    梁雨听走后,包房里的林晚气得直骂夏天问。  她是大学教授,从小书香门第出来,粗坯的话不会,骂来骂去也没几句重话,只能附带几句经济制裁的威胁。    夏天问听得多了,莫名也有些烦躁。他觉得林晚反对他恋爱反对得毫无缘由,明知他有女朋友还给他介绍对象更加有问题。这种行为一来对认真相亲的梁雨听不负责,二来对他这个儿子不尊重,怎么林晚还有理了?    夏天问跟林晚顶了几句就冲了出了,一出餐厅便又开始给谈一雪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通了,只是不管夏天问怎么询问她情况,谈一雪都言辞闪烁地回避,就光说忙,今天来不成。    夏天问觉得心烦,他睡觉前跟林晚话不投机,睡觉时又因为谈一雪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他想不通谈一雪到底怎么了。是他爸妈偷偷给谈一雪施了什么压吗?  不过这些疑问才到第二天就有了答案。    第二天刚好周末,夏天问去到谈一雪所在的大学找她,正想打电话叫谈一雪出来,却撞见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一幕。    谈一雪的宿舍楼下,谈一雪搂着一个男人的腰,涂着他给她买的那款斩男色口红,唇贴在那男人侧脸,印上一个唇印。    夏天问只觉得脑子轰然炸开,震惊、愤怒和心痛一起涌了上来。他管不得男人看上去多人高马大,撩起衣袖,冲过去就给了对方一拳。    一打起来,场面就变得有些混乱。  夏天问虽然不矮,但在打架这件事上没经验也没天赋,就没赢过,不一会儿,打斗的局面就变成了他单方挨揍。    就算打不过,夏天问嘴上也不示弱。他被情敌按在地上一顿狂揍还哭爹喊娘地警告情敌:“你给我等着!等我叫来我兄弟,让你跪着叫我爷爷!”     要是凌剑扬和原城在,肯定没有这个男小三嚣张的份,但他两个发小都不在,于是放狠话的后果就是被情敌揍得越加鼻青脸肿。    夏天问捂着脑袋,情绪愤怒,一直在心里赌誓,绝对不会让这男小三好过。但视线一转,对上谈一雪面无表情的脸,夏天问的激动表情也不自觉跟着停下。    谈一雪就站在半米开外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图。    夏天问觉得这仿佛不是他印象当中那个爱撒娇爱笑的女朋友,谈一雪的目光和语气皆冷淡:“你总是这样做事不考虑结果,冲上来之前怎么不想想旁边那么多人,别人会怎么说我?”    “天问,我对你够用心了。你家里条件一般,你自身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追我的人一大把,遇到比你好的人我也还想着你,可是我现在看你这样子,真觉得我图不了你任何方面。”    “分手吧。”    冷淡的话语让夏天问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这些话又确实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让他不能装傻。    他睁着眼睛看着有些陌生的谈一雪,脱力感一点点爬上来,愤怒也像是泄了气,慢慢的,完完全全从体内流失。    耳边情敌轻蔑的嘲讽也变得听不到了,挨揍还是疼,却开始有些疲于闪开。    夏天问灰头土脸地被压制在地上时,一双球鞋出现在他的视线。  再下一秒,压制着他的情敌因为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而愤然回头,放开了他。    夏天问花了一些力气才辨认出那是梁雨听。    突然出现的人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球服,一手抱着个篮球,另一手拿瓶矿泉水,脖子上还挂着条毛巾,走路生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发给剪了,干净的短发黑得发亮,一甩头就跟电视里男士洗发水广告一样,帅气又勾人。    “拿着。”一颗篮球落入夏天问怀里,他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梁雨听已转身,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法,就跟警察抓犯人似的,将他那个情敌狠狠压制住。    紧随着梁雨听的还有几个穿篮球服的大学生,仿佛梁雨听的小跟班。几个人男生一见男人眼里发着狠的从梁雨听手里挣脱出来,便立刻团团围上去,帮梁雨听把人给赶走了。    梁雨听收拾完人,却不见了夏天问。  她在周围转了一圈才在学校人工湖的长椅上找到他。    她带着从小师弟那里拿过来的药走了过去。  夏天问这次见了她也不躲了,只是一个人埋头坐着,一声不吭。    梁雨听打开药水瓶,伸手给他处理伤口。  夏天问说:“不用了。”  梁雨听没理他地继续,问:“这是失恋了?”    夏天问撇开头,语气有几分自嘲:“还不够明显吗?”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梁雨听唇边的笑一点点明显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她想,最近这情绪果然一直在坐过山车。    夏天问却被梁雨听这句“太好了”哽得说不出话来。  他这边失恋伤心又丢人,梁雨听竟然说太好了?    夏天问很无奈:“梁雨听,你是不是在看我笑话?”  梁雨听收起药水:“我看上去是那么落井下石的人?”    仔细想想确实不像。  夏天问的心里,梁雨听一直都是这么直爽,果敢,今天也亏得梁雨听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道:“谢了,都不知道怎么表示感谢了,要不……”    夏天问的“请吃饭”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身边的梁雨听接过话题。  “要不……以身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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