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　　尹笑阳怀疑自己一定是喝了假酒，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晕。　　他人气太高，即便是在演员众多的片场都有人追着他跑，因而他只好越走越偏，找个无人的地方醒酒。　　　　他越走越晕，脑子里也在不停盘旋着奇奇怪怪的想法，平日里想起来就够他烦的了，现在想起来更是令他狂躁。　　　　他又想起了之前偶然路过听墙角，两个人在议论他被包养的事情——　　　　“那个尹笑阳，呵，如果没有他背后的那个金主的话，他能红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也不知道他的金主到底是谁，八卦论坛上议论了快十年了，一直都没有答案！”　　“尹笑阳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呀，是床上功夫特别好不成？他的金主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金主对他的控制欲可真强，吻戏都不让他拍！是不是在床上还有其他花样呢？”　　“哈哈哈哈他呀他看起来那么猛说不定不止一个金主呢！”　　“浪里小白龙！”　　……　　一旦开这个腔，那接下来的话肯定是难听到不能再听了。　　　　他当时听到有人这样子侮辱他，不管不顾，直接上前跟人打了起来。　　以一敌二又怎样，他甚至可以以一敌百！　　他这样打人，人设崩了又怎么样，是可忍孰不可忍，人活着就是图一个爽字，谁让我不爽我让谁爽不起来！　　猛、猛、猛，说我猛是吧，我现在猛给你们看！　　　　他将那两个人打趴下后，踢着其中一个的胸膛，放狠话道：“如果下次我再听到你们这样议论我，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大概对方被他打颓了，打得自暴自弃了，嘴比刚才还要硬了：“对啊，男神你背后那么大的靠山，我们怎么惹得起呢？即便是我们被你搞死了，男神你依旧是男神吧！男神杀人不算杀人呢！”　　尹笑阳又是一下狠踢：“我背后没有人，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对方吐了一口嘴里的血，然后平平整整地躺在了地上，看着居高临下的尹笑阳，笑了出来：　　“18岁出演第一部电视剧便大红大紫，19岁横扫国内外的所有电影新人奖项，20岁拿到人生之中的第一个影帝奖杯，到现在，影帝的奖杯不知道拿了多少个，所获得的成就快要跟人家七老八十获得终身成就奖的人一样多了，这样逆天的存在，你告诉我背后没有人？”　　见怎么跟对方说，对方都一副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的样子，尹笑阳又是一顿狠踢，最后放下话，恶道：　　“——老子就是这么逆天！老子名尹笑阳，字傲天！老子是娱乐圈的帝王！老子就是杰克苏之光！”　　……　　　　现在——　　尹笑阳晃了晃脑袋，对，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杰克苏之光！杰克苏可厉害了，杰克苏喝酒喝醉了一会儿就醒了！　　然后，尹·杰克苏·傲天一个没站稳，额头差点儿磕到前方的门板上。　　哎呦可得小心了，杰克苏的盛世美颜磕坏了可是会引发山洪海啸大地震的！　　　　尹笑阳见前面这个房间没有动静，他以为没人，就走了进去，打算坐一会儿，歇歇。　　　　一推开门，他看到了房间正中央的台子上躺着一个人。　　片场的很多房间都布置得跟舞台很像，所以眼前的这个场景真的很像是那种话剧里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莫名地令尹笑阳觉得很熟悉。　　　　尹笑阳向前走了一步，晃了晃脑袋，然后反应了过来台子上的人似乎是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还穿着一袭白裙子（戏服、丧服）。　　这样的画面，又令尹笑阳觉得熟悉了。比刚才那样熟悉的感觉还要强烈百倍。　　心脏也在这一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他出道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面对着千万粉丝都能微笑着打招呼，跟老戏骨大师级别的人物对戏都不会再紧张，即便是拍吊威亚的戏吊到高空中内心都很平静，而现在，好像是微风吹皱了他内心平镜一般的湖面似的，泛起了涟漪。　　　　尹笑阳又向前走了一步，看到了这个女孩子，一下子愣住了。　　时空仿若在此停止，空间里的一切都变为了无声。　　　　然后，响起了尹笑阳的一声轻笑。　　　　尹笑阳说着醉话，他以为这是梦话：“我果然喝醉了……我都做开梦了……”　　　　这样的梦，尹笑阳做过无数遍。　　　　他在高中的时候是学校戏剧社的王牌，只要有他出演，那男主角就一定会是他，演出的时候也必定场场爆满，过道上都挤着人。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确定了自己这一生的梦想，这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成为一个演员。　　可他曾经年少的岁月并不像他在娱乐圈出道之后一直一帆风顺，他年少时的岁月，有苦痛，有绝望，也有遗憾。　　　　眼前这样的场景，正是他的遗憾。　　有一年学校戏剧社应英语节的活动排《罗密欧与朱丽叶》这出戏，他饰演罗密欧，他的一名学妹饰演朱丽叶。　　　　他跟学妹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排练却如鱼得水，默契得好像是已经合作过无数次了一般。可之后再排练了那么多次，两人却总是在最后一场的亲吻时戛然而止。　　老师和同学们的意见是将这个情节删掉，毕竟他和学妹当时还是学生，不适合演出来这样的画面。　　可他和学妹都有戏疯子的潜质，两人私下里都觉得，还是应该有这样的情节的。　　《罗密欧与朱丽叶》可是一出悲剧，有着这样悲情又浪漫的一幕才能将整部剧升华，既然要演，那就一定要演完美。如果没有最后这一出的话，那这场戏还不如不演。　　　　“我觉得，这个该演出来。”　　“我也这么认为。”　　他现在还记得学妹清冷薄凉的声音，就像是夜晚的月光一般。可他能感受到学妹跟他一样对戏剧的赤诚，那是如太阳一般炙热的热度。　　　　于是两人商量好，平常排练的时候就这样，正式演出的那天，才不管台下的校长老师，家长同学，一定要将亲吻的情节演出来。　　——可是到正式演出的那一天，学妹却突然消失了。　　不光是亲吻的戏份没有演，学妹整个人所有的戏份，从那一天消失了，也从他整个的人生之中消失了。　　　　他这些年间总是做一个梦，在梦里等他的女主角到来，但是在梦里，对方却一直不来。他在现实里不圆满，在梦里也不圆满。　　　　——可是现在，他的女主角回来了。　　　　他睁着他以为是就醉了之后愈加迷离，实则比刚才演戏的时候还要清明透彻的双眼，看着眼前躺在台子上的人。　　还是这清冷的眉眼，还是这薄凉的唇。　　——这人，不就正是他的学妹吗。　　　　尹笑阳捂着自己的脑袋，笑了出来。　　他凑前，念念叨叨，语调明明松缓，却微微透露着一丝偏执与疯狂：　　这种狂暴的快乐往往预示着狂暴的结局 　　在那欢愉的刹那就像火和炸药 　　一吻即逝　　……　　　　然后，他弯下了腰，轻轻凑前。　　他倘若回到了曾经无数遍戛然而止的排练之中、无数次戛然而止的梦境之中。　　一次次的失落像是尘土颗粒一样积压着成了广阔无垠的沙漠，将人掩埋，最后反而皆变成了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痛……还有憎恨。　　　　可是，当他离他的朱丽叶的唇只有一厘米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他太可笑，太可悲了！　　一个没有相贴相触的亲吻，被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搞得他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儿，这十年间从未拍过吻戏！别的个别男演员都睡了半个圈子了，他现在一个都没睡过！　　——他这样，哪有一点儿杰克苏龙傲天的狂霸拽样子！　　　　这个吻，他当年不稀罕，现在就更不稀罕了！　　哼！记住了，是我现在不稀罕你的吻的，不是你当初啥话都没说就默默离开让我心心念念魔怔了这么多年的！　　这梦，我以后再也不会做的！　　　　尹笑阳继续一副他以为的傲天姿态离开了这里，反正他还觉得他自己是在做梦。　　　　+　　洛微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场戏的场地实在是太偏了，自剧组的人离开之后都没有人经过这里呢。她这么想着。　　　　她跳下了台子，发现旁边有一份红包。　　她打开红包，发现是一张崭新的十块钱。　　　　洛微澜疑惑，是谁给了我十块钱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