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天早上，顾晓末起床，顾军和兰英已经去上班了，家里还有一桶脏衣服放在洗衣池旁等着人洗，家里是有洗衣机的，可为了节省开销，除了洗大件的被单，罩子之类的，日常换洗的衣物仍要自己动手洗。　　　　顾晓末利索的将衣服倒进洗水池，拧开水龙头，拿起刷子就洗了起来。冬天的水冷得刺骨，手伸进去，水似乎都变得硬了起来，手瞬间就僵了。待到一桶衣服洗完晾好，顾晓末两手已经通红，她抿了抿嘴，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考大学，然后找一个好工作。　　　　顾晓末洗完了衣服，看太阳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自己院子里，她觉得房间也是冷，于是将客厅的高脚凳子搬了出来，寒假作业摊在上面，又找了张矮板凳给自己坐，就着这个临时书桌，搓搓手开始写了起来。　　　　正聚精会神看题的她，被飘来的优雅的香气吸引，随后一双银灰色细高跟鞋出现在了视野，抬头就看见肖诚的妈妈张雅君正笑吟吟的低头看着自己，“晓末在写作业呢？”　　　　“嗯”她紧张的回道。　　　　顾晓末是很喜欢，甚至是崇拜张雅君的。听张婆婆说，以前家里家境不好，没钱给张雅君上学，张雅君初中毕业就随着同乡出去打工了。可张雅君却没放弃学习，自己打了一年工，用挣了的学费半工半读，自考上了高中，再又进了大学，那时候大学生是有分配工作的，于是分到了城里上班，终于不用再像老一辈一样挣血汗钱了。　　　　同时顾晓末也是有点畏惧张雅君的，倒不是张雅君长得多丑多凶恶，张雅君是个典型的美人，白皙的脸蛋上一双和肖诚一样的杏眼，挺翘的鼻子，薄薄的唇，四肢也修长匀称，穿什么衣服都感觉很有气质，也很有气场，站在那，你就不自觉的像看见了学校的老师或是做错事遇到严肃的家长，尽管她总是笑吟吟的和你说着话。　　　　“晓末爱学习真是个好孩子，肖诚也很喜欢看书呢，你愿不愿意和肖诚弟弟结个伴一起呀？弟弟在这里有点孤单呢！”她温和的说，又解释道，“老人家想外孙，但也不能成天陪他。”　　　　顾晓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干巴巴的说:“好，好啊。”　　　　又问“来我家吗？和我一起在院子里看吗？”　　　　“可以啊，我去带他来。”说着又踩着高跟往回走了。　　　　不一会儿，肖诚自己就背着一个大书包走了过来，身上又换了件衣服，白色卫衣，里面是白色高领毛衣，衬得两脸蛋也白得发亮，一双大眼睛黑溜溜的看着她。　　　　“肖诚，要礼貌，和人打招呼呀，这是晓末姐姐，你和她一起在这里看书，别总是自己闷着啊，妈妈要回去上班了。”说着就把肖诚往顾晓末这推了推。　　　　肖诚却没说话，只抬头打量着顾晓末，顾晓末自觉知道自己之前给他的印象，肖诚是不会主动理自己的。但又不想辜负张君雅的希望，于是忙拿出自己最大的热情咧出一个笑脸，半蹲着身子伸手主动去牵肖诚，打招呼:“肖诚，和姐姐一起学习好不好？”　　　　“嗯。”肖诚闷闷的应了声。　　　　张雅君又和肖诚交待了几句，中间接了个电话，似乎有急事要处理，急急忙忙开车回城里了。　　　　剩下顾晓末和肖诚站在院子里，顾晓末也不知该怎么待肖诚，想了想，便又从家里搬出两个高矮凳，招呼肖诚坐下，又拿出一张椅子给他放书包。　　　　她看肖诚听话的坐了下来，自己拿出了东西出来看，便也不再管他了，专心的做起了数学题。　　　　“晓末姐姐……”一个软糯糯的声音。　　　　“嗯，嗯？”她倒是吃惊肖诚会开口叫她，于是抬头看了看他，他眼睛马上闪烁的撇了回去。　　　　“新华字典你有吗？我忘带了，有字不认识要查。”他指了指书上一个字。　　　　顾晓末顺着他的手往他的桌上看了看，发现他正在看《鲁滨逊漂流记》，旁边还堆叠着一沓书，都是些课外书，顾晓末没看过，但是书名她都熟烂于心，有的是老师上课时有推荐过的，有的是听同学聊天提到的，比如《名侦探柯南》。顾晓末都没看过，当同学们聊起来时，她只能沉默的坐在一边。　　　　“有吗？”见顾晓末没回答他，他又转过来问了问，这会眼睛是认真的看着顾晓末的。　　　　顾晓末回过神来，说:“有的。”便转身去房间找了新华字典出来。　　　　她继续写作业，不时的听见肖诚翻字典的声音，却再也没法安下心来看，总容易被打断思路，一道题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放下笔来问:“肖诚，可以这样吗？你的那些课文书借给我看看，你有不认识的字我教你，你也可以省得查字典？”　　　　肖诚似乎没反应过来，在顾晓末以为他要鄙视自己连课文书都没有时，肖诚咧嘴笑了，他这一笑像是盛开的玫瑰，惊艳又妖娆，点点头:“好，那以后我们都一起看书。”　　　　那个寒假，顾晓末没有再像妈妈拿钱去买书，她做完了寒假作业以后，每天都和肖诚在自家院子里晒着冬日的太阳，懒洋洋的翻看着课外书，偶尔再写写读书笔记。肖诚也不会总吵闹她，事实上大部分字肖诚都认识，个别生字他也习惯了自己查字典。　　　　有时候，肖诚来得比较早，顾晓末还在洗衣服，肖诚就会蹲在一旁看顾晓末洗，衣服涂上肥皂在搓衣板上搓着搓着冒出白白的泡沫，像是变魔术般洒点水又没了，再搓几下又冒出来。　　　　这时候肖诚总是忍不住伸手过来搓一搓，调皮的时候还喜欢用小手掬起一团泡沫对着顾晓末一吹，星星点点的泡沫花就像雪花般落在了顾晓末脸上，然后调皮的咯咯笑了起来。　　　　诚然，肖诚也是爱玩的，这是孩子的天性，只是好教养的他不被允许玩得那么疯那么脏。他喜欢和顾晓末一起看书，下雨天也喜欢跑到顾晓末房间一起下象棋、玩跳棋，晚上无聊的时候，一起逗逗小狗，牵着来福到外面溜两圈。　　　　有次顾晓末问肖诚，为什么之前喊他都不搭理人，肖诚便噘着嘴抿着唇不说话了，顾晓末也只有好笑的不再逼问他。　　　　肖诚来顾晓末家里一起学习的第二天，张奶奶便跟着过来看了看，见两个小孩都趴在凳子上写作业，便将自家没怎么用的桌子腾出来一个放在了顾晓末家院子里。书桌面积变大了，两人的零嘴也多了起来，张奶奶不时的将一些小点心、果子拿过来给两小孩吃。　　　　顾晓末看着桌上的点心是嘴馋的，但也只有张奶奶递给她吃时她才吃，大多时候她都会拒绝说自己不爱吃零食。她总觉得拿人家东西不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自己并没什么东西可以分享，就不要去伸手拿别人东西，否则会被看不起。这是兰英说过的话，她一直都记得。　　　　肖诚是快过年的时候被张雅君接回家的，这是这里过年的习俗，女儿出嫁了以后都要回自己家过年，等到大年初二再过来走亲戚。而张奶奶也是个恋旧的人，坚持在老家自己过年，舍不得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任是张雅君怎么劝慰也不肯跟着去城里过年，更别说搬过去和女儿一起住了。　　　　肖诚回去的那天，顾晓末还是一如既往的将书摆放在院子里等肖诚来，等了好久没见，去对面张奶奶家问了才知道，小孩回家过年了。刚开始几天，习惯了肖诚每天跟在身边，像小尾巴似的，顾晓末还挺不习惯的，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但也只是几天而已，马上顾晓末也就没再想起肖诚了。快过年了，小镇一下就热闹了起来，许多在外务工的人都回来了，出去做客的小伙伴也回来了，外面总是有小孩跑过嬉嬉闹闹的声音。顾晓末寒假作业都做完了，于是一身轻松的她在征得兰英同意的情况下，也在外面疯了几天。　　　　等到了过年，顾晓末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除了大年初一在家呆了一天，初二开始就跟着爸爸脚不停歇的到七大姑八大姨家赶场子拜年似的，红包收的手软，肚子也吃得滚圆圆的。最后去的大伯家，虽然大伯和她爸爸关系淡淡的，但因为顾爷爷也大半年没见孙女了，想得紧，于是让顾军先回去，留着顾晓末一直住到了开学。　　　　顾晓末回家时，看见桌上放着一叠书，她才知道肖诚来张奶奶家拜年了，只吃了一个午饭就回去了，期间来找了顾晓末几次，见顾晓末不在，就留了书走了。　　　　肖诚带过来的书，顾晓末还是很欣喜的，每天看得津津有味，比如《名侦探柯兰》、《葛朗台》、《傲慢与偏见》。　　　　但有的书就实在是怪自己文化水平不高，看不进去了，比如《苏菲的世界》，看书名倒是觉得是少女爱看的书，可是顾晓末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都看不进去，只能扔在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