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

周六下午。　　théATRE TEA茶聚场。　　顾瑶还没走入这家店，就能一眼看见坐在靠窗边的黎懿，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又年轻气质也好，身材高挑，往店里一坐简直就是一道无法忽视的风景，但自己也不差啊……差，自己还是差了她一点，她虽是商贾，却一身书卷气，漂亮与娴静结合的无懈可击。　　黎懿转头，自然看见了店外的顾瑶。　　顾瑶调整了一下手袋，从容进入店内，走到黎懿面前“你早到了？”　　“是你迟到了。”黎懿拿起茶拿铁喝了一口。　　顾瑶落座，桌上摆放这三层甜品塔，她很会享受生活“这里你很熟？”　　“这里程皓很熟，他带我来的，说我经常喝咖啡并不好，这里是茶馆，而不是咖啡馆。”黎懿挑了一下眉“是有得更好更贵的地儿，可你进不去也的确麻烦。”　　顾瑶蹙眉：她的意思是自己根本和她不是一个等级的？！好，我等着看你待会儿的表情；不过也很意外，这桌上的精致西式甜点，还有吧台上两台超贵的咖啡机……这里是茶馆？　　“我推荐手摇冰茶。”黎懿放下用咖啡杯盛的茶拿铁“很新鲜。”　　顾瑶没有急于点茶“不好意思哦，听程皓说你们本来今天有其他事的，我这样把你约出来，不介意吧。”　　“我妈不是没见过程皓，他现在天天搁我家吃饭，说是见家长其实天天都见，我妈要是不喜欢他，犯不着给邻居父子做饭吧。”黎懿拿了叉子直接吃抹茶芝士蛋糕，她被明蓁带出来的，特喜欢抹茶“晚上也可以正式见家长，他就在隔壁，方便。”　　顾瑶微笑“我去点杯茶。”　　“好啊，两百多种茶，是得好好选选。”黎懿也是微笑“因为听程皓说过，你的眼光一向很差。”　　顾瑶没想到黎懿如此咄咄逼人，但她不着急，你现在咄咄逼人待会儿你的脸色一定更好看。　　黎懿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去选茶，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与一个人的视频，并保持了连线状态。　　很快顾瑶回来了，她接受了黎懿的推荐。　　“这店真是不错。”虽然刚才黎懿故意贬低了她，不过顾瑶还是挺喜欢的这家有与众不同的店。　　黎懿不接话，吃蛋糕中。　　顾瑶不动声色“我回来这么久，昨儿和老同学聊天，想起了过去好多事，大家都嚷嚷着要聚会呢。”　　黎懿放下叉子，拿起茶喝了一口，就是不接话。　　顾瑶保持着笑容，故作热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老同学聊天的关系，我这两天满脑子都是过去和程皓一起读大学的事，没想到我和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这次回来也是，他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怕我一个人过得不好，照顾酒醉的我，还把自己的家让我给住。”　　“你没付房吗啊？那我可以要求你尽快搬出去。”黎懿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他不是给你卡号了吗？你要是弄丢了，我让我秘书室的人再给你一次。”　　“程皓啊还是过去的那个程皓，和有些人是不一样的。”顾瑶知道她故意让自己难堪“只不过我现在才发现他是真的好。”得意“他还说了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放下我不管的，你说这份感情是不是很重啊？”　　“不管什么时候，啊？”黎懿噙着嘴角一抹笑意“未必吧，我相信程皓结婚后这份轻重缓解，他还是知道的。”　　“你不了解他，他说的不管什么时候肯定不会受到任何事情影响，包括——婚后。”顾瑶特意着重了最后二字的音量。　　“这个你得跟未来的程太太炫耀。”而我还不是，黎懿已经吃完了小方块的抹茶蛋糕“而现在这个姑娘在哪儿呢，我还真不太清楚。”　　侍者端来了顾瑶的茶。　　“也对。”顾瑶等侍者完全离开后，打开了自己的包，拿出了什么“不过这件事情，个人认为，跟你还真有点关系。”她将一份被剪开的残片递给了黎懿。　　黎懿放下叉子。　　顾瑶挑眉，示意让她自己看。　　黎懿拿过，那是被剪开的塑封残片，被剪开了又用透明胶带粘贴在了一起，打开，是一张美国结婚公证书，就是当初在拉斯维加斯的教堂里玩笑一般的那张婚书，婚书一开始就被竖着撕成了两半，然后被人塑封了下，然后又被剪刀将塑封剪成了六份，现在是用胶带粘贴的六块塑封残片。　　“不想知道我怎么会有这份东西的吗？”顾瑶见她上扬的柳眉慢慢垂下“我现在不是住在程皓那儿嘛，无意之间发现了，他上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拿了剪刀当着我的面把它剪开了，还说什么这纯粹是个玩笑，是不作数的，让我别在意，还让我拿去丢了。”　　黎懿拿起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然后放下，继续听她说。　　“我想想呢，这事还得问问你，说不定你还想留个纪念呢，我就把它粘好了给你拿过来了。”顾瑶端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不错，程皓推荐的东西就是好。”　　黎懿放下那份‘剪开’的婚书，继续吃她的蛋糕，抹茶蛋糕有两块。　　“其实呢我还挺想谢谢你的。”顾瑶放下茶杯“要不是因为你和罗钥我也不会回来，不回来我也不会碰到程皓，想起往日大学的时光，还真是挺唏嘘的，我和程皓还差点就这么错过了，真的，真的挺感谢你的。”　　黎懿拿了一下手机，似乎是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之类。　　“真的，应该说是你把我从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手里解脱出来。”顾瑶十分欢喜的表情“才能看清楚谁才是更好的人。”然后也优雅的喝了口茶。　　“都是普通人，不要把人想得太好，也不能把人想的太坏，不值得你爱并不代表他就不能爱别人。”黎懿放下叉子，单手叠放在另一只手背上“能看清谁才是更好的人，恭喜，可我很想知道看见了又如何？我记得程皓和我说过，他已经明确告诉你，我和他的关系。”　　顾瑶前倾身体，手指轻轻敲了下塑胶残片“黎总，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他当着我面都这么做了，您还死抱着桌脚不放也太难看了吧，他是说过一句，但他也对我说过黎总在他面前总有些任性妄为，他也不过是碍于一些客观原因无法说什么，其实已经不堪重负，是黎总你没发现吧。”　　“顾女士，我记得你能进诊所完全是因为张铭阳的独断专行，你应该是知道他对你的感情，他和程皓是好兄弟，你现在这样，让他们兄弟以后如何相处？”黎懿似乎是词穷，搬出了张铭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张铭阳医生只是朋友。”顾瑶察觉出了她已经显现的颓败“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兜兜转转才知道原来最合适自己，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一直在身后。”随后又从小包里拿出一本东西来，放到桌上，推到黎懿手边“可能你从来看过吧，这就是他对我最好的用心。”　　那是一本有些泛黄的厚本子，虽然泛黄了，可也能看得出来保存的还不错，而且似乎经常会被翻动，封面上稍有一些磨损。　　黎懿拿起那本东西，打开，第一页上就写着《关于Y的一切》，继续往下翻，她还看见了夹在后面的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　　“那就是我读大学时候的样子，我自己都没想到还会这样的一张照片。”那时候的自己青春洋溢，光芒耀眼“程皓保存的真是好，不过照片的一角还是有些磨损，他可能是一直捏着那个角看照片，才会如此。”　　黎懿继续翻看，果然写的都是关于顾瑶的事，虽然他没有写名字，但显而易见这个Y就是顾瑶。　　顾瑶笑的很美“这样的东西还有四本，太厚太重，我本来想一起拿来的，可是太重了，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快递给你看；而且我并不是这次搬到他家才看到这些的，上次诊所酬谢晚宴的时候我送喝醉的张铭阳去程皓家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只不过那时我不方便说出来而已。”　　“所以你这次回国是为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黎懿边看边随口问“你是为了得到程皓才利用张铭阳进入诊所的，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随你，你怎么理解和我毫无关系。”顾瑶的笑容出卖了她的想法“哦，对了，说起那次晚宴，我还是要跟你道个歉，程皓就那样拉着我离开，其实对于他当时的女伴来说真的很失礼；让你难堪，不好意思。”　　“好女人如同一所好学校，程皓这位学霸没读过你这么一所三流学校，真值得庆幸，不然我真是不敢要他了。”黎懿随手合上秘笈，看向顾瑶“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也不知道你是不长记性还是见识短？顾瑶，你为何会认为我会独自一人出行？”　　顾瑶本来得意的表情有些僵了，警惕的看看周围：这里是公共场合，她不信黎懿能把自己怎么样？　　黎懿拿过了自己的手机“你可能从来没注意到，我的私人手机是粉色，而不是这支金色。”将手机屏翻过来对准了顾瑶“来，顾女士，和张铭阳医生打个招呼吧，请说一个嗨。”　　顾瑶看见手机屏幕里出现的张铭阳，他脸都黑了。　　黎懿又指指那些残片“这张玩笑的婚书是被我大哥撕开的，没想到他竟然拿回来还严丝合缝的合在了一起，塑封了一下，你说是程皓当着你的面儿剪开的，那不如问问程皓怎么样？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都说清楚。”　　有人走到了黎懿身后。　　顾瑶看见了是修长的男性的腿，抬眸向上。　　程皓站在黎懿身后俯瞰顾瑶，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目光有些冷：没想到顾瑶会将黎懿约出来说这些事，自己都告诉她黎懿是自己女友了并各自要见家长，她却在自己女友面前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她当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他可以理解因为离婚案的事她对黎懿的怨怼颇深，但也不能如此怨毒难当。　　顾瑶看着站在黎懿身后的程皓，不知为何，一下子觉得他好，遥不可及。　　黎懿将秘笈放回桌上，看向顾瑶“我从不打没把握之仗，顾瑶女士，我的确想要放弃过程皓，因为我坚信爱一个人就该给他最好的，而如果‘你’是那个最好，我愿意成全你们，但现在不会了！把这么好的男人留给你糟践，那我就是蠢货了！可不能亲者痛仇者快了，顾瑶，以后别在我面前再吹嘘和我男友的同窗之谊，因为我会很后悔没有和他一起读书，没有阻止他那美好的青春岁月被你毫不留情的踩踏一地；而那样我会很想让你也非常后悔曾经与他同校过。”　　“程皓……”顾瑶有些仓惶，站起身。　　黎懿轻笑：不作死就不会死。你真以为我不会还手啊，我若出手定要是致你死地并绝你所有后生之机会。　　程皓根本不看顾瑶，反拿起被剪断的塑封，打开，手指拂过她的名字“还好，你的名字没有被剪到。”　　“别这种表情好不好，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欺负你呢。”黎懿还是坐着，吃着蛋糕“那张东西既然不作数，那等过些日子，我们换张真得呗。”　　顾瑶和程皓这次的行动一致，都惊愕低头看向依然从容的年轻姑娘。　　黎懿拿了茶杯“没能和你一起读书有些遗憾，不过我突然觉得我们可以一起集邮，七大洲的派出所，还有七大洲的结婚证书，要不要集一个？”对程皓微笑。　　程皓抿唇笑起“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她不会只为了在顾瑶面前争个面子拿这种事开玩笑，因为她实在有太多可以在顾瑶面前得意的资本。　　黎懿伸手，程皓也伸出他的手，握住他的手，起身，然后举着和程皓相握的手“顾瑶，其实程皓和我都要对你说声谢谢，因为你的愚蠢使我现在不想放开这个男人了，谢谢你，你刚才的话更让我坚定了这个想法；我是很任性，也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对我有不满，有不满就相互沟通相互磨合，我和他都不完美，不过可以完美的在一起；我现在正式告诉你，程皓是我的男人！”而如果你再来离间、捣乱，那就别怪我真把你当敌人来对付了。　　程皓看着气势全开的女友，突然他很喜欢这样霸道果敢的女总裁，转向顾瑶，坚定的告诉了她“顾瑶，黎懿不仅是我女友，更是我想娶的女人。”　　他这样的宣布就是想告诉顾瑶，自己在情感上已经做出了选择。　　黎懿瞧着从意外到现在脸色铁青的顾瑶“可能是因为程皓的那封邮件让你婚姻的那根维持存续的弦被剪断了，但那真的是程皓一个人的错吗？当你利用程皓来让我难受的时候请问你有一丝一毫考虑过你这位老同学的感受吗？你知道他对你有割舍不了的情分，所以呢？他就活该被你利用，被你打击？你漠视了他这么多年，现在又是什么心态来与他相处？”先伤人再弥补，这种精打细算的法子真以为谁看不出来啊。　　顾瑶闪避开了程皓的目光，也不愿正视黎懿。　　黎懿从程皓手里拿过了被剪开的塑封婚书，丢在了顾瑶身上“这张假的婚书我留给你，心里变态就得看医生，上次的事听说你受伤挺重，我就不计较了，下次再服用百忧解的时候还是给自己父母打电话，因为程医生肯定不会再管你了。”　　顾瑶因她这个举动而愠怒，抬眼看向黎懿。　　黎懿不介意她的态度，很是淡泊“人生如茶，肯定不会苦一辈子，但可能会苦一阵子，但是如果自己把控不好水温，有可能就是苦一辈子；顾瑶女士，虚长的年岁就该有其虚长的意义，而不是让人笑看或者小看了。”真是不知所谓，跟自己玩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她尊重自己每一个对手，但前提是必须让她尊敬得起来，自己见过的心机恐怕说出来顾瑶都得吓死“还有一件事，‘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并不是阅尽千帆后的无奈，而是情之所钟，非他不可的寻觅和只此一人的坚守。”没事多读点书吧，这么浅薄的心机还敢在自己面前拿出来。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