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日再聊,告辞。”云诏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走至屏风处,外来乍起的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挺拔修长的身影停顿了一下,随后目不直视地走了出去。 紧接着,司阙走了进来。看着我不太好的脸色,司阙道:“师父,这个冰块是谁?”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我问住了,云诏到底是敌是友我还真不好说。至少从目前来看,他于我应该不算敌,现在我除了相信他也别无他法了。事已至此,我醒来了这件事估计也被灵族那一帮人知道了,我还是想好措辞来对付那帮人吧。 我看了看四周,只有茶几上有几个杯子,我指着茶几对司阙说:“你给我拿几个杯子过来。” 司阙很是听话地将所有杯子抱在了怀里,全抱了过来。 我接下所有杯子,然后拿起一个个杯子就往司阙身上砸:“谁是你师父?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准叫我师父,我什么时候收你为弟子了?天机阁不能轻易招收弟子你不知道吗?” 司阙笑嘻嘻地接下了所有杯子,一边闪躲,一边答话:“师父,不,九凰,你才醒过来,不能动怒啊。我决定了,这次我要跟着你回去,去天机阁拜师学艺。我家里那几个冥顽不化的老家伙,教给我的东西和你教给我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文不值啊。我迟早是要去天机阁的,就当是提前叫你几声师父了。” 一听这个我更来气,于是砸的更用力了:“你就是来了天机阁,也别妄想我来教你。自己几百岁了不知道吗?我好意思收你这个徒弟吗?你要我的颜面往哪里搁?” “师父,你别生气啊,大不了我不要你教了。” “......” 我抓起剩下的所有杯子,全部向司阙扔了过去:“叫你还叫我师父。” 司阙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所有杯子接住了,放在了桌子上。 经这一发泄,我原本有些不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司阙见我消了气,才敢走到床边,开口询问:“九凰,你怎么了?我一回来就听到了你受伤的消息,不就是去帮人看了个病吗,怎么成这样了?” 我没好气地说:“装的。” “啊?装的?” 我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所有人都听到然后把我大卸八块扔出去?” 司阙连忙掩了嘴,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伤痕。话说这几天一直没见这小子的影子,也不见他说过他去了哪里。 “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怎么没听你提起?” 司阙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有啊,没有,我就是出去逛了一圈。”我看着磕磕绊绊的司阙,这小子不会是跑出去和人打架了吧。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给他说了一遍,从中挑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讲给他。这小子听完以后,果然还是死性不改:“师父,不,九凰,你太厉害了,连引渡都会啊!” 我就知道这小子心大,只会注意到这种旁枝末节。 “那个,你能不能教我引渡啊?我们家里那几个老家伙都会,可就是不教给我。”果不其然,又来了。 “我今日有点乏,改日再教你吧。”司阙难得看我这么爽快,就直接站在了床边,同我说了许多话。 当然,话题无非是:“九凰,你什么时候教我引渡啊?” “九凰,你说我该怎么说服家里那群老家伙?” “......” “师父,啊,不对,九凰,你说你师父怎么那么好,什么都让你学,我决定了,我要抛弃我家里那群老家伙,拜你师父为师。” “对了,你师父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他喝酒吗?他喜欢的女人是什么类型?” 我一直安静地听着他喋喋不休。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我嘴里的茶险些喷了出来。认真想了想,突然对这个问题有了兴趣,便道:“我师父,吃食不沾荤腥,不沾油腻,滴酒不沾,或者该说,外人面前滴酒不沾。这么多年来,一直孑然一人,不曾近过女色。” “真的啊?那也太无趣了,连个喜欢的女人都没有。” “......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做徒弟的都没帮着师父张罗师娘吗?你师父应该不小了啊。” “这个......好像很有道理。” 若是师父知道现在他的徒弟正在和别人讨论他的终身大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送走了司阙,外面已是华灯初上。都怪司阙一时油嘴滑舌,我现在才想起来明日还要去应付岳冕那一群人,现在得立刻编一套说辞。于是立刻唤来了阿樱,询问我昏迷了几天,岳冕每天大概什么时候来。 阿樱掰着指头算:“姑娘,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岳冕少主大概每日的午时会过来。” “三天?”我大吃一惊。以往我也使过这法子,但都没昏迷三天这么久。我当时是有多想昏迷,才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云诏是什么时候来的?” “云诏?姑娘说的是今日来的那个穿黑衣的男子吗?” “对。” “哦,他好像是下午来的,他就来了这么一次。我本来说姑娘在休息,他进去会打扰到姑娘。没想到他说姑娘应该已经醒了,他只进去坐一坐。我见他不像坏人,就让他进去了。” 我:“......” 我的傻阿樱,你这么做迟早有一天会害死我的知道吗,不是凭长相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好是坏好吗? 我再次为我的前途隐隐感到了担忧。 按照阿樱所说,那云诏都知道我应该什么时候醒,那就是知道了我用的伎俩了。 我不由得再次汗颜了。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挺厉害的,至少在对付像司阙这样的小子的时候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这么觉得了,老是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在引渡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云诏和我的联系切断过一段时间。按理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引渡人的引渡过程被强行打断。那这段时间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阿樱,我给徐夫人引渡的时候你在不在房间里?” “在啊。” “那个引渡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说,那个云诏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阿樱听到这里可乐了:“姑娘,你是不是问错了,那会儿云诏公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 我一听这话就感到不对劲,什么叫问云诏问错了?难不成...... “姑娘,云诏公子什么事都没发生,倒是姑娘你,不知道为什么,闭着眼睛的那会儿,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云诏公子的手,把云诏公子吓了一跳,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你的手扯开呢。” 我:“......” “姑娘,我现在都还好奇呢,你说你怎么抓得这么准,就刚好抓住了云诏公子的手呢?” 我:“......” 我,我,我到底干了些什么?我觉得当初对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当初就不应该把自己打晕,直接把自己打死算了。 我是真的觉得,我这几百年来树立起来的形象,这几天算是毁完了。一想到刚才云诏面不改色地和我商量,我还振振有词地同他理论,实在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忍住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冲动,支走了阿樱,自己一个人爬上了床,拿被子把整个人捂住,在被窝里严肃地自我反省了半个时辰。我决定了,以后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打死我我都不会随便引渡了。实在不行的话,那也得是我引渡别人,像那天的情况,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的。 自我反省完了,我开始盘算起明天的说辞。 徐夫人让我小心行事,就说明这灵族帝宫之内肯定有不少猫腻。我开始回想起那日我引渡完了之后的细枝末节,只记得醒来后,第一个同我讲话的是岳冕。我开始回想起他讲的第一句话。 “唐姑娘,病因你可查出来了?” 对,就是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我感觉不对劲。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问的是徐夫人的现况怎么样,或者有没有救好徐夫人的法子,而不是很着急地问原因。这就说明,相比于徐夫人的身体状况,岳冕更关心的是导致徐夫人成这样的原因。 这明显不合逻辑啊。从始至终,岳冕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他十分关心徐夫人的安危,甚至不辞辛劳从各处搜罗大夫...... 等等,说起大夫,我仔细想了一下,那日在偏殿里的人,似乎没几个专门来治病的?包括那几个身怀异宝、穿金戴银的纨绔子弟,云诏就更不用说了,都不算是大夫,只能算是身怀绝技的异人。 我又想起来徐夫人疯癫时,一直喊着是“石头”害了她,岳冕又很着急地想要知道徐夫人的病因。 照这样说,岳冕根本不关心徐夫人的安危,却召集了许多有本领的人前来,只有一个原因。 岳冕对害死徐夫人的那个“石头”很感兴趣。 想到这里,我不禁冒出了一阵冷汗。果真如徐夫人所说,在这灵族的高墙庭院之内,不知埋了多少阴谋。岳冕如此大张旗鼓地想要知道那什么“石头”的秘密,就代表灵族族长这老头也是同样的不怀好意,搞不好灵族早已设好了圈套,现在所有的人就在等着我往里面跳。 有点头疼,我该怎么办?徐夫人早就叮嘱过我,但凡碰到与那石头有关的事情,我就得走得远远的。可如今,我若是完全隐瞒了徐夫人对我说的话,必定会被他们察觉,从此以后,再想获得他们的信任可就难了。 毕竟我答应过,要将岳启明这小娃娃给带出帝宫的。几日之前的情形我还记得,失去了母亲,又得不到父亲的宠爱,连侍卫都可以随意拖拽,岳启明虽为皇子,但母亲身份低微,日子也是极为难过。若是他在这帝宫出了什么意外,我还真的是过意不去。 想了想岳启明这小娃娃一片灰暗的未来,我决定还是冒险一把。既然灵族上下都在演戏,那我也就继续演下去,当一个心知肚明的傻子,且将这几日应付过去了,再找机会把岳启明给送出宫去。 只是这次,我准备把事情和岳冕挑明了,我想听一下他怎么来解释这一系列事件。自从把我请过来之后,他就一直三缄其口。如今,我需要他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不远万里请我前来的理由。 下定决心之后,我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狠下了心淌这趟浑水的我虽很无奈,但这却是必要之举,迷迷糊糊中我头脑里闪现了很多事情,乱糟糟的。朦胧中忘了自己已经睡了三天的事实,再次昏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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