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正邪

随着“离梦天堂”施展的威力加大，那些书生总算成功停止了躁动安静下来。子时一过，十几具“尸体”纷纷倒地。　　“呼呼！总算消停了！”鬼夕拍了拍微酸的双手道，“魔霖怎么还没出来？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妖路笃定道：“如今的魔霖，我们三人合力都不一定是她对手，何况身边还有佛祖相护。”　　鬼夕看着满地的“尸体”：“是哦……那这些书生怎么办？”　　“他们不知何时会出来，三九寒天的这么多人躺地上也不是办法。”轩辕熠开口道，“我们先送这些书生回去吧。”　　妖路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　　古宅中，应天道神色古怪，尴尬地嗫嚅道：“这……我、在你走之后，我看这么大个宅子浪费了可惜，就买了下来。”　　魔霖也不是特别在意答案，只是对自己家府邸夷为平地，这里居然还能保留下来还有点耿耿于怀而已。　　“佛……佛祖！子时的时候您真的可以让她解脱吗？”应天道双手紧紧抵着门边的结界问道，彷徨又忐忑。　　玄非尘轻轻点了点头：“只有子时残元初醒时，才能从她体内取出而不伤她。届时我自会超度亡魂。”　　应天道松了口气，又面露难色支吾道：“那……佛祖，可否求您将思园那位魂魄也一起超度？毕竟……是我负她在先，她本不该是在世间游荡最后魂飞魄散的命运……”　　“既是超度亡魂，哪有不管她的道理？放心吧。”　　“唳~”　　漠？　　几人抬头望向夜空，月亮之上一只大雕正气势磅礴地在空中盘旋，随后飞速向他们飞下来。那通体黑亮如洒了墨的羽毛，竟在月光下散发出如玉般的奇异光泽，不知是天生，还是月光的作用。　　那雕直直地落到了魔霖肩上，撒娇似的用头蹭了蹭魔霖如雪的白发。　　魔霖忍不住轻笑：“我没事。”　　离近了才看清这只雕的尾部竟长的是比孔雀翎还精致霸气的黑羽。　　应天道惊讶道：“这是……墨玉翎雕？！”　　玄非尘依旧挂着千年不变的温和面容。　　“是。”魔霖答道，想不到这应天师知道的真不少。随后看向玄非尘：“他说怪……雪叹和司修先行送轩辕熠回客栈，其他人也已护送书生先回去了。”怪雪和那个司修明明最合不来，居然同意和他同路，魔霖淡笑着摇了摇头。　　“也好，”玄非尘点头，“我们也该走了。”　　两个屋子都被应天道结契设了封印，他若是强行输送佛力进去缓解阿湄的痛苦，只怕坚持了二百多年的结界也会被毁，那时应天道必定魂飞魄散。这也是他无法答应魔霖立刻就解除红衣女子痛苦的原因之一，应天道还不能死……　　好在他们进入宅子之时，他便已在府宅周遭设了结界，这样外面的百姓便不会再被这里干扰。　　魔霖又看了眼红衣女子，最终对应天道说：“我们明晚再来，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你……保重。”　　应天道点头道：“我也有一些事跟你说，当年分别得太匆忙……明晚子时，准时恭候。”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应天道喃喃自语着：“阿湄……再坚持一会，太阳出来你就可以继续睡了，等睡醒，就可以彻底解脱了。你再也不会疼了，也再也，不会见到我这个罪人了……”　　魔霖走出宅子，抬头看向挂在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月亮。　　并肩而来的玄非尘道：“怎么了？”　　摇了摇头，魔霖轻叹道：“今晚的月光，很凉。”和二百多年前离开人间的那晚一样，凉入骨髓。　　寂静的街道上，怪雪和司修在轩辕熠与太白金星前面并肩走着。　　快到客栈的时候，怪雪道：“前面不远就是了，你们先走吧，我回去找她们。”没有武功修为还出来就算了，怪雪不能理解，有危险的也就是那个古宅，他们回来就算路上不安全这一个星君也足够了，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和他一起护送？　　却听司修冷冰冰而又强硬地回答道：“不行。放你一个人独行，谁知道你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怪雪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　　真是不可理喻！我们五个妖呢！为什么这家伙只盯着自己！　　身后二人看着俩人间的火药味欲言又止。　　天帝暗暗掐了一下一旁太白金星的胳膊，示意他调解一下。　　太白金星瞪大眼看着他无声问道：“为什么让我去？”　　“你不去难道让朕去？”轩辕熠用眼神无声“威胁”着。　　默默在心底哀叹了声，太白金星上前打着哈哈道：“额……这个……姑娘你叫啥名来着……啊哈哈，这个这个……你看！天上的月亮多美啊！我们三人得姑娘一路陪同赏月，实乃三生有幸啊！”　　怪雪哭笑不得：“谁跟你们赏月？”　　轩辕熠暗自扶额，不生气了就好……　　终于到了客栈门口，怪雪道：“现在你们可以自己进去了吧？”　　却听司修冰冷的声音再次道：“不行。你必须送到里面。”　　“……”怪雪无语。毕竟天界最高的神在这，而且云也说了尽量不要惹是生非。我……忍。　　天帝道：“那个……司修啊，其实我们可以自己进去的。”　　“对对对！”太白金星也道，“不用麻烦……这个……哎请问姑娘芳名是什么？”居然一直都没注意几位美人叫什么，实在太惭愧了！　　“雪叹，天山暗夜星狐一脉第三千七百八十五代族长唯一的孙女。”司修那向来望天的冷淡眼神终于肯落到她身上。　　“三、三千七百八十五？这你都知道！”太白金星惊叹。　　怪雪心里也一惊，他调查过她？也许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把她们几个底细都摸清了……不愧是天辰星君。　　没想到向来目中无人的司修却突然噎住了，他刚刚只是下意识的说出口……十几万年前那件事虽说是秘事，天庭没明确下禁令但众仙都心照不宣没人提及。然而毕竟作为天辰星君，他多少也知道点关于星君与暗夜星狐之间的渊源。因此他心里一边唾弃着暗夜星狐的勾引不自重，又好奇这个能够坚定清修成仙的古老妖兽一族，所以一直有关注。　　仿佛可以看到皑皑白雪中一位美人在轻声叹息，“雪叹，真是好名字！”太白金星陶醉道：“星君，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便让雪叹姑娘自便吧？”　　“不行。”无奈依旧是那两个冰冷而执着的字。“狐狸生性狡猾怎可轻信？更何况鼻祖暗夜星狐。”　　怪雪气急：“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语罢便往客栈后面飞去。　　太白金星忙道：“星君你还不快去追？”　　“我……”司修也有点无措，她似乎生气了？他并不想故意惹谁生气的……但是要他堂堂天界星君去哄人，哦不，还是去哄妖，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哎呀你不是说她生性狡猾，不能轻易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吗？还犹豫什么！”　　也是！本星君是为了防止你害人才去追的。司修又恢复面无表情，向怪雪的方向而去。　　“哎呀呀！也该让司修星君好好体会天界外的人情是非了，陛下你说是吧？”太白金星满意地笑着望向天帝，却见天帝难得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此时已将书生用法术送往安全地的妖路和鬼夕也赶了回来。　　妖路看着他们望的方向奇怪道：“怎么了？”　　天帝摇了摇头，众人一起往客栈走去。　　难道真的是天意么？这剪不断的孽缘……　　天边渐渐泛白，然而这微弱的光芒却驱不散浓重的黑夜，更驱不散古宅内的幽暗、阴森。　　“咔、咔……”本已安静下来的宅中响起了不合时宜的踏雪脚步声。　　应天道转身：“是你？不是说……”　　对面温润的声音传来：“我这次来，是找你。”　　“我？不知所为何事？在下若是知道定言无不尽！”　　那人轻轻笑道：“不必紧张。明晚超度后，那两位亡魂虽说会在地府受点苦，但受过劫难后便可入轮回。而你，可知自己的结果？”　　应天道坦然道：“知道……我本是已死之人，却强行用法术作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耗用最后的灵魂之力结契……如此违背天道，纵灰飞烟灭亦不足惜。”　　“拿得起，放得下，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呢。”那人轻叹道，“你能想通便好。”　　深邃的眼眸看向应天道：“明晚一切皆会如你所愿，只是你，恐怕看不到了。”　　应天道一怔，是说现在就要打破结界么？深深忍下了想问的为什么，应天道深吸一口气，随后轻松笑道：“我能不能，求您最后一件事？”　　“你说。”　　“希望转世后的她们能各自嫁个好人家，别再是……像我这样的负心汉……”　　“我答应你。”语罢那人便轻轻抬起右手，雄浑的灵力渐渐渗透牢固守在房屋四周的结界。　　应天道似想起了什么，渐渐透明的身体喊道：“还有！昔语迟是无辜的，求您不要伤害……”　　对面之人一愣，手下的灵力也为之一顿。　　“这是第二件事了，晚了。”灵力猛地加大，发出耀眼的金黄色光芒。　　应天道渐趋透明的身体终于彻底消失，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个房屋的结界，破了。　　随着结界被破，在应天道消失的地方凝聚起小小的一团白色，这团白色缓缓落到那人掌心。　　那人闭上眼，五指微微曲起，那团白色随着他的动作越发闪耀。　　良久，他终于睁开眼。　　微微曲起的掌心渐渐合拢，那团白色在他的压力下渐渐黯淡，最后，同应天道一样，彻底消失，不染尘埃。　　“何为仙，何谓邪……”　　一声轻轻的叹息落在脚下的雪地上，随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