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扬镳

两人一路走着，谁也没打破沿途的宁静。　　　　段筝不喜欢说话，跟别人交谈，她总会觉得很别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巫涂则一路照顾着段筝，她不喜欢说话那就不要让她为难了嘛。她毕竟是他的桃花劫，注定要跟他在一起的，他自然应当多担待她一些。　　　　更何况，能跟他的毛团子一起走，他已经很开心了。　　　　巫涂嘴角勾起，目光落在他身旁这只软乎乎圆滚滚的小妖怪身上，柔和如水。　　　　段筝的心态就没他这么好。　　　　妖怪的感觉都很敏锐，她一路走着，只觉得一股压抑的气息越来越重，四肢遭到无形的阻力，让她像是陷入了泥潭中一样，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她看了眼巫涂，见他仍是步履轻盈，也不好说什么，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巫涂本就一直注意着她，见她主动朝他看过了，还以为她想跟他说些什么，见她若无其事转过头去，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想到这里，巫涂的注意力几乎都汇聚在段筝身上了。　　　　段筝有些不自在，正要加快步伐，却被抱了起来。　　　　“累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浅浅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随之而来的是巫涂比平时略为低沉的声音。　　　　好像他真的因为这件事对她心怀不满。　　段筝莫名，这种事情，难道可以说吗？　　　　巫涂望着怀里的毛团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盯着自己，眼睛忽闪忽闪，写满疑惑与不安，他一下就心软了。　　　　他简直难以想象他的小团子从前过的是什么生活，人与人之间的普通日常，为何在她看来是那么不可思议？　　　　拍了拍她的背：“你告诉我，我会护着你的。这里的死气很重，对于感知敏锐且实力低微的小妖怪而言，确实会非常难受。”　　　　段筝点点头，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慢慢咀嚼他刚刚说过的话。　　　　我会护着你。　　　　为什么要保护她呢？她跟他才认识了两天，她的一切也跟他无关。　　　　到底为什么要保护她呢？她值得保护吗？　　　　段筝百思不得其解。　　　　蜷缩在巫涂怀里，之前无处不在的压抑感果然消失了。　　　　少年的身材不算高大，但怀抱却十分温暖。　　　　段筝渐渐松懈下来，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直到她被刀剑交错的响声吵醒。　　　　段筝耳朵惊慌地竖起，慌乱之下想要站直身体，却被一只手臂困在怀里。　　　　巫涂一边挽出一道漂亮的剑花一边道：“没事，你接着睡。”　　　　段筝扭过头，看着满天的刀光剑影，心说她怎么睡得着。　　　　一道金光斜刺而来，与之同时的还有一名大汉的怒吼：“交出害我门中弟子的妖孽。”　　　　巫涂手一振，剑芒呼啸而出。　　　　他垂眸道：“你们认错了，我的小团子从未做过那等恶事。”　　　　小团子？段筝拉了拉巫涂的衣领，纠正道：“我叫做段筝，不叫小团子。”　　　　巫涂点头，还未说话，又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胡说！你当我们绿衣剑派好糊弄不成？据我们勘察，村子坟地中的异动和掌门弟子的死因都跟那妖怪脱不了干系。”　　　　巫涂冷笑，想不到骷髅们动手还挺快。不光撤得干净，撇清自己的事也做得干干净净。　　　　最好不要再让他逮到！　　　　又与几名修士过了招，巫涂正要带着段筝离开，四周的山顶上忽然同时响起念唱咒语的声音。　　　　刹那间，重重乌云汇聚，一道水桶粗的霹雳从天穹之上奔腾而下。　　　　巫涂下意识将段筝收进葫芦里，自己握着剑，朝雷电劈去。　　　　在他被电光笼罩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眸骤然爆发出不属于电光的光芒。　　　　他的手、他的剑都不受控制地抬起，在雷电之中划出玄奥的痕迹。　　　　炫目的光彩直达九霄。　　　　层层乌云轰然炸开，雷电也四散而去。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这少年不会是哪位隐世大妖吧？完了完了，绿衣剑派恐怕要断在他们手上了。　　　　不光旁人震惊，巫涂也被自己吓到了。　　　　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他以前真是个绝世大巫？　　　　然而一切问题都没有阻挡他放出他的小团子，心满意足抱起来顺毛：“乖，我们走，我带你去万灵学宫。”　　　　巫涂的自信心无限膨胀，他倒要看看是那个所谓的大巫厉害还是他厉害。哼，敢抢他的小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镇守山头的修士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喝道：“休走！”便又开始叨念新的法诀。　　　　巫涂根本不放在眼里，御剑而起，眼看着就要撞上布满整个天空的符文。　　　　还不等他撞上去，天空中“哗啦”一声响，符文像被打破的碗一样片片碎裂。　　　　巫涂看着天上同样御剑而飞的修士，行礼道：“玉清师兄。”　　　　来人正是玄天剑门诀云子坐下的大弟子玉清。他回完礼道：“巫涂，速回玄天剑门，白小公子有请。”　　　　一听说姓白，巫涂整个人都不好了，想不到骷髅们的势力如此之大，不光能蒙蔽绿衣剑派，连偌大的玄天剑门都能指使。　　　　他的小团子却要被当成他们的替罪羊，他想想都来气。　　　　“不去。”　　　　“不去？”玉清皱起眉头，“你可知白小公子是何人？他可是白虎神君之子白幕虚。他年纪不大，法力却不小。要是能与他交好，对我玄天剑门而言，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顿了顿，又道：“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遇，白小公子指名道姓要你过去，你竟然还不去。巫涂，你别被雷劈傻了。”　　　　巫涂：……　　　　他可能真的被劈傻了。　　　　“为何是我？”他还要送他的小团子到万灵学宫。　　　　他就装傻吧他！玉清都要被气笑了：“我们玄天剑派的玄天剑都在你手上，除了你谁还有资格？”　　　　那日玉清奉师尊之命带他去镇煞塔挑剑，谁知一进镇煞塔，自开山祖师过世后一直供奉在塔顶的玄天剑连忙飞下来围着他转。那模样那有一点镇派之宝的尊严？简直就像一只求抱抱求顺毛的小狗！　　　　玉清当时就嫉妒得功法紊乱气血逆流，差点原地爆炸。　　　　“你去还是不去？”玉清觉得他迟早要被这便宜师弟弄出心魔。　　　　巫涂叹了口气，道：“我去是要去，只是有件事要拜托一下师兄。”　　　　“说，我一定替你做到。”只要你去给我们玄天剑门长脸就好。　　　　“麻烦替我将我的小团子送到万灵学宫。这是我答应过她的，既然临时有事，就只能将她托付给师兄了。”　　　　察觉到怀里的小团子不安地僵住，巫涂拍了拍段筝的背：“玉清师兄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你放心跟着他就好，他不会伤害你的。”　　　　段筝只得点头。　　　　巫涂将段筝放到玉清的飞剑上，柔声道：“等我回来。”　　　　段筝懵懂地应了声，四个爪爪在剑上摆成一条直线，拘谨地站好。　　　　巫涂揉揉她的脑袋，转身离去。　　　　段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之间有些不舍。　　　　他是她这辈子遇到的对她最好的人。　　　　段筝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爪子。　　　　她不说话，玉清也不会多言。　　　　左右不过是完成师弟的嘱托，带一只妖怪与带一个麻袋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长风拂过脸颊，脚下的风景飞速倒退。　　　　巫涂紧紧闭上眼睛，有些发抖。　　　　忽然听玉清道：“到了。”　　　　段筝睁眼，群山之中，一条峡谷被浓雾所蒙蔽，叫人心生好奇，也叫人心怀畏惧。　　　　“雾气后面就是万灵学宫，过了学宫才是万灵谷。”玉清淡淡道，“所有的妖怪都只能自己走进学宫，我只能帮你到这里来。小妖怪，好好修行，好自为之。”　　　　说完，将她放到地上就走了。　　　　段筝眨眨眼睛，不大明白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然而很快她就将疑惑抛开了，她看着将整座峡谷都覆盖住的雾幕，深吸口气，而后朝雾中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