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捕贼人（一）

贾氏听人说城北的百药堂号脉号的准，能号出男女来，起了心思去看看。　　　　怀里揣了十两银子往城北去。　　　　百药堂门口十分热闹，有二十几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排着队，贾氏排着末尾，垫着脚探头去看。　　　　百药堂的门大开着，里头坐了个头发花白的大夫，正给一个妇人号脉，捋着胡须沉默半晌说了句“男娃，错不了，男娃”　　　　妇人乐的差点蹦起来，眉开眼笑的朝大夫连声道谢，大夫又道:“开几副保胎药吃吃，保准生个大胖小子”，妇人忙道:“应该的，应该的”，拿了药单去百草堂里取药。　　　　又一个妇人坐下号脉，大夫沉吟半晌道：“这胎十有八九是女娃”　　　　妇人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差点哭了出来，一旁的伙计上来朝妇人说了几句什么。　　　　妇人一脸感激的跟着伙计往后药房去，不一会提着十几副药出来。　　　　伙计跟在后头道：“把药吃上，准保你女娃变男娃”，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前头几个妇人窃窃私语道：“这家有秘方，能把女娃变男娃”　　“可靠吗？”　　　　“咋不可靠？城东李家和城南马家就是吃的他家药，上个月一家得了个大胖小子，不信你去问问，看我说的可有假？”　　　　贾氏大喜，她一直担心这胎若再生个女儿，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翘首以盼，只等的日上三竿才轮到她，贾氏上前行一礼坐了下来。　　　　大夫昏黄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见贾氏的手莹白细嫩，在贾氏手上摩挲的时间长些。　　　　贾氏面露不耐，大夫收起手来悠悠的说道：“女娃，错不了”　　　　贾氏大惊道：“还求大夫可怜，若再生个女娃可咋办”　　　　大夫不说话，朝一旁的伙计使个眼色，伙计带了贾氏下去。　　　　贾氏见十副药就要二十两银子吓了一跳。　　　　伙计不耐烦道：“到底要不要？还有好些人排队等着呢”　　　　“要……要，只是我带的银子不够，小哥能不能通融通融”　　　　伙计轻蔑的看了贾氏一眼道：“那你带了多少银子？”　　“带了……十两”　　　　伙计取了五副药扔给贾氏。　　贾氏见此只有拿着五副药回去，想着喝完再来抓几副。　　　　“三碗水煎一碗，一天一副”伙计吩咐道。　　　　芽儿从外头回来时，闻到家里一股子药味，问道：“大姐，咱家谁病了吗？干嘛熬药？”　　　　“哦，娘让熬的”　　“娘生病了吗？”急急往屋里去。　　贾氏满面笑容的坐在炕边做着小衣裳，芽儿看了不免叹口气，青儿那时也做的是男娃衣裳，这回又是。　　　　贾氏帮着把青儿卸下换了尿布，倒了碗水给芽儿，笑眯眯的看着芽儿道：“娘这胎给你们生个弟弟，好让你们以后有个依靠”　　　　“娘病了吗？有哪不舒服吗？”　　这些事哪好跟个小娃说，贾氏道：“没啥事”　　　　“没啥事咋喝药呢？”　　贾氏点点芽儿的头道：“你个小娃管的不少”　　　　大姐端了药进来，贾氏放着凉了凉，端起碗来准备喝。　　　　青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贾氏和芽儿吓了一跳，贾氏放下碗青儿才不哭。　　　　贾氏哄好青儿，端起碗来，青儿又哭。　　青儿听话很少哭的，芽儿心里暗惊，见青儿盯着贾氏手里的药碗。　　　　贾氏正要往嘴里送，芽儿一抬手打翻药碗。　　　　药碗落地，哗啦一声碎了，药汤流的满地都是。　　　　贾氏大怒，喝道：“发什么疯，二两银一副呢”，心疼的看着地上的药汁。　　　　芽儿风似的跑出去，去济生堂拉了萧彦和张大夫往家来。　　　　萧彦自小学医，撵了撵手里的药渣，放鼻子下闻闻道：“都是些极寒之物，身子强健的无事，身子弱的胎怕保不住”　　张大夫闻了闻对萧彦点点头。　　　　贾氏道：“不能吧……城东李家和城南马家都是吃的这药女娃变男娃的”　　　　“女娃变男娃，哪家药铺这样跟你说的？”张大夫问道。　　贾氏把她今天去百药堂的事说了。　　　　张大夫道：“据我所知，没有什么药是能把男娃变女娃的，前些日子京里也有人打着这样的幌子骗了许多人，害的两个妇人小产，官府里正满处里贴布告通缉，奇的是怎么也抓不住”　　　　贾氏吓的脸色发白，张大夫抓住她的手号了脉道：“你本就身子弱，幸好没有喝下这药”　　　　芽儿道：“娘，你上当了”，等几人跑到百药堂，早已人去楼空。　　　　叔启贤回来，并没责怪贾氏，叫大姐泡了茶跟俩人寒暄，邀了俩人去聚福楼吃饭。　　　　叫了一桌好菜，举了杯谢过张大夫和萧彦，张大夫道：“要谢就谢你家芽儿，那娃儿机敏”　　　　叔启贤呵呵笑道:“上次张大夫救了家妇人，本该亲自上门致谢的，七事八事的耽误了，今日补上”　　　　张大夫连道：“不敢，不敢”　　“家妇人这一胎也是张大夫照看，生的时候还得劳烦张大夫一旁照看”　　　　“好说，好说”　　酒足饭饱才散去。　　　　贾氏坐在炕头，撕扯着帕子，心疼坏了，见叔启贤回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就是听人说他家的药吃了女娃能变成男娃，你年纪不小了，我……若再生个女娃……”，叔启贤揽过她，宽慰道：“人没事就是万幸了，若喝了那药，要有个好歹我可咋……”，抬眼看见女儿眼都不眨的看着他，擦了眼角溢出的泪，松了贾氏。　　　　芽儿仿佛没看见叔启贤的尴尬道：“还好娘机灵，只带了十两银子，钱家可是被骗了百两银子”　　　　贾氏噗嗤一声笑出来，骂道：“鬼机灵”　　叔启贤笑着摸摸芽儿的头，芽儿道：“今天多亏了青儿，娘一端碗青儿就哭，我才觉得有问题打翻了碗”　　　　叔启贤见青儿坐在那儿乖乖巧巧的玩着布老虎，看见他咧嘴一笑，心里顿时化成一滩水，搂了两个女儿亲了两口。　　　　牟娃总觉得不对，他爹还没死，家里怎么能有男人声，若说他娘偷人打死他都不信，夜里假装睡着，竖起耳朵听音。　　　　杨氏如往常一样，顶了门在门口坐到半夜才去睡觉。　　　　刚睡下，听到外头响起说话声，牟娃捂在被窝里出了一头汗。　　“睡了吗？想好了吗？”　　　　杨氏压低声音，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滚，再不滚我叫人啦”　　　　“你叫啊，让街坊邻居的来看看，我说，你就别装贞洁烈妇了，快快开门让我疼疼你”　　　　牟娃气的双眼赤红，大喝一声从被窝里冲了出来，抄了菜刀就要开门出去。　　　　杨氏吓坏了，拦腰抱紧儿子不让出去，哭道：“牟娃，你还小打不过的，打不过的”　　　　“我跟他拼命，不能让他白欺负了我娘”　　牟娃到底力气小，没能挣开他娘，屋外的人听了动静，跳到屋顶跑了，牟娃哭了半夜清晨才睡下，没去立辉堂。　　　　芽儿见牟娃几天没来要去看看，萧彦跟了她一起去。　　　　牟娃家住在西四街槐花巷里，门户紧闭，叫了半天杨氏才来开门，眼睛通红，神色憔悴。　　　　芽儿头一次见杨氏，杨氏虽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却生的好模样，粗衣烂衫也难掩清丽，娇娇弱弱的，让人一看就有保护欲。　　　　杨氏见是叔家四姐儿来找牟娃的，忙让了两人进去，倒了水，就去一旁的屋子里做活了。　　　　芽儿和萧彦见牟娃睡在炕上头捂在被子里，上前掀了牟娃的被子喝道：“捂着被子不怕热”　　　　却见牟娃满脸是泪的躺在那儿，芽儿一愣问道：“咋啦这是？”　　　　牟娃不说话，芽儿急道：“有啥你说出来，憋心里憋坏了”　　　　牟娃哇的大哭起来，哭了半天道：“我不能叫人白欺负了我娘，我爹不在家，我不能叫人白欺负了我娘”　　　　芽儿心道：难道那事有内情。　　　　“你别急，慢慢说，是咋回事？你娘就是我们的娘，谁敢欺负她，我们饶不了他”　　　　牟娃擦了泪，把事说了。　　　　芽儿气的七窍生烟，原还以为是杨氏给牟娃找的后爹，不想是登徒子欺上了门。　　　　杨氏站在门口尴尬的要死，芽儿道：“婶子，这事你早该告诉我们的”　　杨氏摇摇头，这种丢人的事怎么跟人讲，还是几个半大娃娃。　　　　夜里，芽儿、萧彦、杨成几个躲在牟娃家。　　　　那登徒子偏不巧今天撞上了，似乎是那天被牟娃吓了一跳失了耐心，往门缝里塞了支点着的香。　　　　芽儿一把掐了香，打开门冲了出去。　　贼人不防有人冲出来，把腿就跑，芽儿几人追上。　　　　追了五条巷子竟是不差几步，贼人回头一看是几个小娃，哈哈大笑几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