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为了防止抄袭，整个年级考生位置是打乱的，彼此间座位也拉得格外大。　　　　看着空荡荡只剩下文具的桌面，林承希内心一片平静。脑海中忍不住回想当年的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抓耳挠腮一面想着会出什么题，一面脑补着能翻到老师办公室提前看到卷子和答案，考个第一闪瞎人眼。　　　　接过前排传过来的卷子，林承希抽出自己的那份再传给后排。　　　　密密麻麻的纸张带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墨香，林承希写完姓名、班级，粗略地看了一下题型。卷子并不难，大多数考点之前做的习题册都有，偶有几个复杂的，沉下心来也有七七八八的头绪。　　　　最后一场试考完，召开班级会议，正值壮年的班主任洋洋洒洒讲了快一个小时。中心思想就一句话，下学期初三了，暑假要好好抓紧别落下了学业，还有，三天后记得过来拿成绩单。　　　　等班主任身影出了教室，同桌的徐强风整个人瞬间活跃起来，扒着林承希追问，“嘿，终于正式放假了，你暑假有什么打算？”　　　　“读书吧，我打算把初三的课本预习一遍。”事实上，除了学习，林承希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这个年代，一片赤穷，手机、电脑都是有钱人的稀罕物，像他们这种普通家庭除了大屁股黑白电视机，就剩下电风扇需要通电了。　　　　“切，没劲！”将临时拿来抱佛脚的书本塞到书包里，徐强风不满地瞪了一眼林承希，“我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脑子进水啊，天天书书书的，上次不是还说你哥是书呆子吗，怎么你也想做书呆子了。”　　　　他们这片小区，林续希就是别人家的小孩，懂事、听话、学习好。尤其是朱巧莲，每每林承希表现不好，就要拿林续希作比较，嘟囔着都是堂兄堂弟流着一样的血，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可以说，林承希童年一半的阴影来自于林续希，也因此两兄弟关系并不是特别贴近。　　　　“一张奖状五十块，换成是你你干不干？”林地虎的奖励措施在很早之前就有了，只是，那时的他自觉太遥远，认真了几天就没耐心继续努力。如今，倒不妨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态度改变的借口。　　　　“奖状？那还是算了吧，就是奖励一百块我也够不着啊。”这个时候的五十块可是很大的一笔，只是，再大也没用，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每次考试不掉车尾就各路神仙保佑了，前五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爸前几天打电话说暑假去他那玩玩，我还想拒绝来着，现在看看还是去吧，不然一个人在家肯定无聊死。”以往两人都是不爱学习的，又是同桌，最为臭气相投了。现在，小伙伴突然要学习了，徐强风挺不自在的，说话都无精打采。　　　　他在想他是不是也要看点书了。只是，他对书本真的没兴趣，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发呆混日子，“大承，你是怎么做到静下心来学习的啊，我每次看到课本就想睡觉，要不得成绩太差，面子上过不去，都想不学直接倒数第一拉倒了。”初二尾初三头，半大小子，该明白的道理都懂，只是，做不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于这个，林承希真没什么有用的经验可分享。事实上，若不是有成人的心智，他也做不到全部心神放在学习上。枯燥、乏味，根本没有传说中学霸才有的解开一道道难题后的成就感。唯一比较安慰的可能就是父母看到他学习、成绩上升时露出来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吧。　　　　“你打算考哪所高中？明年就中考了，不管好歹总要考一个吧，不然多丢脸。而且，不上高中，要做什么？我们这个年龄段就是出去打工也没人要，人家都收十八岁以上的。”学习的好处他们这个年龄段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还不如考虑些更眼前更实际的东西。　　　　“这个……我也不知道，”每天没心没肺地混日子，徐强风下意识就把这些烦心的事抛得远远的，现在提起才发觉时间好快，而他什么底气都没有，心里慌惴惴的，“考到哪个就读哪个吧，再不行花钱，左腾不就是买到三中了吗，我看混得还不错。”　　　　虽然“买”这个词很没面子，但真得考不上，也就只有这条路了。至于出去打工，徐强风从没想过这一点，似乎，除了读书，他根本就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　　　　看着失了精气神的小伙伴，林承希鼓励地拍了下肩膀，“别垂头丧气灭自己的威风，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完全来得及。”年轻的时候，觉得未来很远，等长大了才发现未来很近，可时间却再也不复了。　　　　“哎，别说这些烦心的了，我们整个高兴的吧，暑假第一天，怎么着也要有个好的开始。”收起情绪，徐强风扯出一个笑，“听胡亚雄说他家进了几台吃硬币的老虎，可好玩了，投一个游戏币可以吐出好几个，赢的那些可以直接找他爸换钱，你去不去？”　　　　“真这么容易，他爸不得赔死，你觉得他爸是个傻的？会好心给我们送钱？”吃硬币的老虎，也就是后来俗称的老虎机，曾一度风靡于学生群体中。因其以小博大，常有意外的收获，不少学生都沉迷其中，荒废学业。　　　　上辈子，林承希跟着徐强风去玩了，两个人尝到甜头后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那里。后来，若不是输的次数越来越多，经济基础跟不上，加上父母老师看管的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远离那个坑呢。　　　　想到胡亚雄他爸平时一分钱都要计较个半天，徐强风下意识摇摇头，一脸赞同，“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就他爸那精明样，打死我都不相信会做赔本的生意。一定挖好坑，先给点小甜头，然后看着我们一个个心甘情愿往里跳。”　　　　深觉自己已经真相了的徐强风，不知为了哪般浑身亢奋。不等林承希回话，就拔起腿小跑，“不行，我得找大周去，他们早上还讨论着下午要去胡亚雄家看看呢。”话音还没落，人就跑得没影了。　　　　林承希好笑，果然是少年人的朝气活力。　　　　回到家，朱巧莲远远就迎上来，询问考得怎么样。这两天，她一颗心跟猫抓了似地，若不是担心给儿子压力，影响接下来的考试，早就忍不住开口问了。　　　　“题目都做完了，至于成绩要等三天后才知道。”一个多月的努力并不是嘴上说说，林承希能明显感觉到这次考试轻松不少。许多知识点再也不是刚刚重生那会零零散散的，而是，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将这些都串联在一起。　　　　“都做完了？”脸上控制不住地咧出大大的笑，朱巧莲激动地搓了搓手，“那名次不得老前老前了。”在朱巧莲眼里，都做完了那和都做对了一个概念，整个人高兴得不知所以。　　　　“妈，你想哪儿去了，就算有进步，也得一步步来啊，哪有这么快就立竿见影的。”班里成绩好、肯努力的学生很多，他能仗的不过是多活一世的理解力和自制力。这次考试，能进前十，林承希就满意了。　　　　“呃，”被儿子的话打击得脸上的笑都松垮了几许，朱巧莲缓了一会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只要你像现在这样知道学习，别整天想着玩，就一定能进步的。我和你爸啊，再苦再累这一辈子也值得了。”　　　　“妈，”轻轻唤了一声，林承希心里涩涩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暗暗下定决心，明年，不，下学期，他一定要让父母因为他的成绩骄傲一把。　　　　见林承希情绪失落，朱巧莲心下一咯噔，以为自己无意中伤害了儿子的自尊，忙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古话都说一口吃不成胖子，要脚踏实地一步步来。有进步就好了，一天一小步，积累起来就是一大步。”　　　　“肚子饿了吧？饭都煮好了，你先吃，你爸还要等一会才回来。”想不出其他挽救的话，朱巧莲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饭后，趁着林承希回他房间，朱巧莲小声地将这一切说给林地虎听。末了，还有些不放心，“你说，我是不是太急近了点，会不会打消承希学习的动力啊？”事后朱巧莲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当时脑子一定是进水了。　　　　“你怎么什么话都不过过脑子？我说了多少遍，男孩子这个年龄段最为叛逆，不管说什么都得提前在舌尖上过滤几遍。”瞪了眼朱巧莲，因为顾忌到林承希，林地虎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想到啥就说啥了。”虽然心里懊恼得不成样子，但被林地虎这么毫不留情地一说，朱巧莲又不服气，“要是你在场肯定比我还夸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续希得奖状你多眼红。”　　　　“那现在要怎么办？要不你和儿子谈谈心，看他怎么个想法？”自己理亏，虽然林地虎被说得无言以对，但朱巧莲还是见好就收地软下态度。　　　　“先等等，别儿子没放在心上的一句话，被我们弄巧成拙反倒挂在心上了，”回想刚刚看到的林承希，林地虎保守地决定先缓一缓。　　　　“诶，承希真得说题目都做完了？”解决完一档子事，林地虎忍不住确定一下自己刚刚就想问的。　　　　“嗯，这个哪还能听错！”虽然因林承希的话有点小小失落，但这‘全都做完’四个字还是让朱巧莲想想就激动，“你就安心吧，咱儿子努力了这么久，肯定有大进步。头几名拿不到，前十，最不济前二十名应该有吧。”　　　　在他们眼里，林承希那是顶顶聪明，以前成绩不突出是因为心思不在上面，现在努力了，那还不得突突突地往上涨，第一名都能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