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从早上开始，除了孙老头和孙老娘，孙家其他人的脸上都含着一种隐秘的喜悦。 孙老头和孙老娘看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分家了就这么高兴？ 早上，孙家人照常围坐在一起吃早饭。看到饭桌上，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的儿子，孙老头儿心里是憋了一肚子气。 一群不肖子孙！孙老头耷拉着眼皮，眼不见为净的好。 待吃罢早饭，孙老头挥了挥手，声音有些低沉，“该上工还得上工。没有工分儿，就算分了家也得挨饿。都走都走。” “唉，好！” “嗯，知道了！” 孙青林兄弟几个嘴里支应着，一个个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生怕孙老头反悔不分家。 “等等。”孙老头儿磕了磕烟斗，叫住儿子，“嘴都闭紧点！别学村里那些长舌头的老娘们儿，叨叨的哪儿哪儿都是。兄弟闹分家，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话音刚落，那兄弟几个就麻溜地点头答应了。见孙老头儿再没话说，一个个溜溜地起身干活去了。 上午，一起干活儿的队员发现，孙家哥几个看起来是一脸的高兴，几个媳妇儿也是喜气盈腮。 有那关系好的，纷纷上前追问，家里有什么喜事儿。 谁知孙家一个个的，不是嘴紧的跟蚌壳似的，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半点儿消息没吐出来。 孙青林兄弟这样，反而让人上了心，有那好事的打听了一圈，众人才知道，老孙家这是要分家了。 一个个的眼神乱飞，前几天刚出了刘麻子的事儿，现在就要分家，想也知道是孙老五和孙老二闹翻了。 等中午孙家人都走了，老孙家闹分家的事，更是传遍了整个村子。 ……………… 上房堂屋，孙老头早早的就和孙老娘坐在八仙桌旁，叼着烟斗，一口又一口的抽着旱烟。 此时，分头去请人的孙家兄弟陆续跟在来人后头回来，等最后一位进来的孙老太爷坐定之后，孙青石才姗姗来迟。 “哎呀，都等我哪！小叔爷，我请您去了，谁知道您老腿脚快，先来了，倒让我扑了个空。”说完，一屁股坐在孙青水上手，冲着孙老爷子‘嘿嘿’直乐。 孙老爷子微闭着眼，没搭理他。 孙老头儿暗暗的地瞪了孙青石一眼，张口转开话题。 “老叔，两位老哥还有庆国大侄子，想来你们听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小子说了，今天请你们来，是想请你们给咱家做个见证。” 听了这话的孙老爷子睁开了眼，皱着眉头看向孙老头儿，“有寿，这事你可得要想清楚，要知道这家分容易，可再合起来就难了。” 坐在自家老妹子下手的于大舅，也在妹妹的示意下开了口， “孙家老叔说的对，妹夫，这分家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分了这家就散了，哪能说分就分！” 到了这时候，孙老头反而格外坚定，“分，既然说了分家，那就彻底分开。省的几个儿子一个锅里搅勺，反而把兄弟情分给搅和没了。” 见孙老头儿这么坚定，几个人都不言语。再说，他们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听不听的，得看人家自己。再怎么说，分家都是人家自己的家事。 于是，都闭紧了嘴巴，当自己只带了耳朵。不说，不看，只听。 孙老头磕了磕烟斗，随手扔在桌子上，看着孙庆国说:“庆国啊，帮二叔写一下分家的文书。” 孙庆国答应着，掏出纸笔，摆在眼前，看着孙老头。 西屋，孙玥紧紧巴在吴秀的怀里不下来，关系到自家将来的好事，她一定要听全程。 吴秀无奈，只能抱着粘人的小闺女坐在门边儿胖婷，心里直叹气: 怎么别人家都是小子淘气丫头乖巧，到了自家娃儿这，就反着长呢？ 堂屋，沉吟了好一会儿的孙老头儿深吸口气，一脸平静的说: “咱家家底儿不多，也就是这个院子，粮食，自留地，锅碗瓢盆儿，几件种地的家伙什儿，再就是这几年攒的银钱。 所有东西都平分成六份儿，你们兄弟几个各一份儿。剩下那份儿我和你们娘留着养老，你们几个没意见吧？” 孙老头顿了顿，见孙青林兄弟几个摇头，就接着说: “那好，先说房子吧。 这房子属于祖宅，分给你们兄弟几个，你们自己住可以，但是将来你们要是在外面建房子搬出去，这房子可以不住，但是不能卖给别人。要卖只能卖给你们兄弟，或者是你老子我，不准卖给外人。 这点你们能做到吧？” 孙青林兄弟几个互相看了眼，这点没啥可说道的。自家的老宅，当然只能便宜自家人。 见几个儿子没说话，孙老头又道: “既然都没问题，那房子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是粮食。家里地瓜大概还剩八袋半，你们一家分一袋半，剩下那一袋归我们两个老的。 地瓜干儿有个二百斤，一家分三十斤，剩下二十斤，老二家孩子多，多分十斤，剩下十斤给我们。 家里碾好的那缸苞米面，就分给我们老两口，剩下没碾的苞米谷子，你们一家一麻袋，回去自己碾。 咱家那些细米细面，我和你们娘就不分了。你们兄弟几个平分，拿回去给孩子吃。 剩下些豆子高粱米，凑吧凑吧一家十斤。 因着咱家上半年的工分儿都是记在一起的，所以，下半年这活儿还的是一起干，功分儿还是记在一起，等年末队里分完粮食，咱再来家里，把粮食按人头分了。到了明年，各家的工分儿就算各家的。” 孙老头儿喘口气接着说: “家里的锅碗瓢盆，除了锅你们自己解决，其他的各家按人头拿，剩下的归我们。 自留地和种地的家什儿，都分成六份，最后抓阄，抓到啥是啥。 到现在，有问题没？” 孙青林几个摇摇头，表示没问题。唯有孙青石，嘴里叨叨着，“抓啥阄，费那个事儿，直接一人挑一件得了。” 孙老头儿轻飘飘的看了眼孙青石，见他身子往后一缩，闭紧了嘴巴，这才继续说: “家里四只老母鸡就不给你们分了，等母鸡抱窝，给你们一家留四只鸡娃。 还没分的就是银钱，咱家就是普通人家，也没攒下几个钱。现在家里也就八百六十四块两毛七，给你们一家分一百四十块钱，剩下一百六十四块两毛七老婆子的养老钱。 咱家能分的也就这么多，没啥意见再说说我们老两口的养老问题。” 孙老头儿喝了口水歇了歇，接着说: “我和你们娘还能干，我们自己单独立一户。你们一家一年给我十块钱五十斤粮食，就够我们老两口一年的嚼用了。 等我们两个老了，干不动了，就去你们兄弟的五个家里轮流住。 没问题的话，这家就这么分了。一会儿自留地和农具啥的抓阄分了，再在分家文书上摁个手印儿，这家就算分完了。 想清楚的，过后再有啥问题，可找补不回来。” 孙家兄弟几个都埋着头想。这时，孙青林扯了扯孙青山的袖子，一阵耳语，孙青山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 然后孙青林站起身，走到孙青石跟前，笑嘻嘻的说:“二哥，跟你商量件事情呗？” 孙青石斜眼看着孙青林，一脸的阴阳怪气，“咋？你孙青林也有事情跟我商量啊？” 孙青林跟没听出孙青石的话里的不满一样，继续笑眯眯的说:“嗯呐，不骗你，好事儿！” 孙青石向前探了探身子，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嗯，真的！”然后压低声音，如此这般一说。 “你真愿意？”孙青石暗自欣喜，不管老五咋想的，既然开了口，他就别想反悔。 见孙青林点头，就猫着腰凑到孙老头跟前说起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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