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滞留的空气让人感到压抑。 车子沿着环城公路遽速飙飞,樊如梦一度睁大了瞳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也许当她获悉眼前这位 年方二八阴沉冷郁的男子,不仅是本城最年轻最富才智的某集团总裁,而且还是两年前曾在世界一级方程 式赛车锦标赛(F1)中斩获冠军的顶尖赛车手时,她无谓的惮怕或许会有所消减。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180KM/h,汽车以这样的时速奔跑,别说是玛莎拉蒂,就算是世界NO1的布加迪威 龙,她也不屑一顾。胃内翻江倒海,难受至极,仍屈意强忍,惶恐一不留神污浊了这身下的真皮座驾,万 一车主嗔怪下来,她一小小平头百姓,连洗车护理的钱都奉赔不起。意识朦胧中有悠扬低缓的乐声缓缓击 打着耳膜,一丝一缕,在逼仄封闭的空气盒子里舒缓跳跃,起伏摇曳。 大概是美妙音波的抚触,身体的每一根困乏绷紧的神经随即得到疏解,胸口那股作呕的难耐渐渐平息 。樊如梦直起身放松地享受着每一个音符如天籁般绵绵纯情下的絮语。是那首她听了无数遍的When A Man loves A Woman . When a man loves a woman ot keep his mind on nothing else . if she is bad , he ot see it . she do n, turn his ba his best friend if he puts her down . When a man loves a woman , spend his very last dime trying to hold on to what she needs. When a man loves a woman , deep down in his soul, she bring him such misery if she isplaying him for a fool . he is the last oo know, loving eyes ever see. 曲风透着浓浓的忧郁与深情,如泣如诉。 樊如梦英文水平一般,但大致听懂了其中意旨。貌似一个痴情专一的男子在对心爱的人倾诉心中轰烈 牵缠的情动。 尤其最后几句,在他的灵魂深处,她能使他凄惨落魄,即使她把他当白痴玩弄,他也会是最后一个知 道的人,因为充满爱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曲终不觉眼眶已泛起潮湿,就像被人窃取了内心,那般真切贴服,感同身受。 曾几何时,她也深深地爱过一个人,自然明白那种像病毒一样潜伏在身体内部,慢慢发作久酿成疾的 相思郁苦。明明朝夕相处,却要假装视若无睹,干涸的勇气,懦弱的灵魂,那样败费无能的自己让她感到 绝望气馁。 眨巴双眼,她试图将眼里的脆弱逼退。 抬首,视线中的男子依旧笔挺地端坐着,冷漠幽沉。模糊的后视镜里无法窥视其半点神容, 他坐在她前面,就像横亘在面前的一座山,雾霭、流岚,层层缭绕,即使风吹日晒都不为所动。 樊如梦琢磨着像他这般疏冷凉淡的人,怎会听这么煽情哀凄的曲子?委实矫情。她不了解他,妄自臆 断也无可厚非,只是他的世界岂能轻易被人窥破。 多少年来,他从不曾在外人面前展露他内心柔软区域的一丝一毫,痛到刻骨也不肯流泪,纵使泪盈于 睫也要令其干涸在眼眶而不愿落下。 稍才眸中那浅淡缭绕的水汽,也是他努力克制,才不至于泛滥决堤。对他而言,控制情绪,就像掌控 他雄伟浩瀚的商业帝国,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只是,对于一个人,他却至始至终都无法将其掌控,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怀抱。包括他自己的一颗心, 因为深爱,盲从,迷失,而痛到无以复加,他却无能为力。 那个若即若离,令他神魂颠倒而身心俱疲的初恋女友——颜玉卿。至今身在何方从她三个月前消失的 那天起,他一直在等,等她回来告诉他“Ijust h□□ing a holiday,i still loving you .” 恍然若梦,一些失散多年的记忆像沉入海底的藻类在一场情感海啸中被迫漂浮暴露出来。 三年前,与她初次邂逅,是在一次大学生联谊晚会上。那年他刚刚大学毕业,青涩内敛。而她早已先 他一年大四肄业。按理说她该称呼她为学姐的,即使他们同岁。基于同为C大校友,所以毫不相干的两人 生命出现了交集。那夜,他滴酒未沾,只是静静地坐在酒吧一隅听音乐,看表演,他一向独来独往。灯光 迷离朦胧,音乐震耳欲聋,周围的一切像酒精一样麻痹侵蚀着人的神经。独坐良久,欲起身去外面透气, 忽然,音乐骤停。怔忡中他将目光投向会场中央,只见一个穿着珠光亮片性感短裙的年轻女子霍地掷下手 中的高脚杯,颤颤巍巍走到舞池中央。 他一瞟那女孩贴身服饰便来了兴致。镶钻吊带,酥胸隐没,背部从脖颈处直至肩胛裸露出大片雪白肌 肤。尤其是裙子的下摆,仿若完整的齐膝蓬裙被人刻意撕扯成一片一缕。迸射出潇洒飘逸的美感来。 这类特征明显的裙服他一扫便知,曾经,在母亲的衣橱里也列满了如斯华美。拉丁舞裙,拉丁舞者蹁 跹起舞的精髓。只是,那个擅长跳拉丁舞,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十年前便踏风归去。留给他的唯有一地破 碎的华美,年年岁岁的轮回。 许是心中尚未卸下的一丝牵挂,致使他情不能抑地将母亲的影子复原在她的身上。只一眼,目光便如 在她身上扎了根,再也无法撤离。 他熄灭指尖即将燃尽的烟蒂,双臂环胸,神色萧疏而又专致肃谨地冷瞻向舞池中央的她。 容貌精致端秀,衣着疏放流外,火一般热烈骚动的女子。第一眼,便让人印象深刻。 身为豪商贵胄,身边各色娟美淑丽自是绕旋不绝。只是,鲜少能有人令他心怀震动。 当然,他从不允许自己轻易以身试爱。对于眼前的女子,他只是觉得她深邃特别。无端端,让人有种 想要靠近,深入接触的欲望。 女孩妖娆的波浪长发及肩垂落,脸蛋若绯,殷红魅惑的唇瓣像开在暗夜里的罂粟,透着浓烈馨香的毒 。她伸手欲揽跟前落地话筒架,身子一个趔趄,险乎倾倒。她爽性踢掉脚上那细跟鞋子,赤脚扭起舞步。 那是一支节奏奔放的拉丁舞,rose in the dark . 轻快的旋律奏起,一束白光自头顶注下。女孩嘴角噙笑,翩然起舞,一双晶若琥珀的的清水翦瞳,倨傲 地正视前方,收颔,上压、下顶、胯部自然扭摆,足尖轻点原地画圈,抛去,收回、起跳旋转。 那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曼妙舞姿,直看得连城目迷心醉,莫名千万条异样情愫自心底盘根错节突兀蔓延 。 虽说他年纪不小,却是单身贵族一枚。他想,今夜,也许他会情不自禁爱上这名女孩,倘若轻浅不至, 过了今晚,一生无缘。 舞毕,台下一片哗然。掌声,哨子声如雷。 女孩礼貌地向台下深鞠一躬,轻掩胸口,奔走下台。 他怔愣地望着女孩走下台阶,胸腔内冰封多年的一腔柔软开始无声消融,化成汩汩暖液流遍身体角角落 落。 恍梦中觉醒,痴痴惘惘,寻寻觅觅,那么多年,终于有人打开他心底的那扇窗。 慌乱中他拨开人群,循着人们目光齐聚的方向追去。 驻足在走廊一间没有开启灯光的单室女卫生间门口,门虚掩着,枣红色的羊皮鱼嘴高跟鞋贴着白瓷的墙 壁零落在地。里间是女人痛苦涩钝的呕吐声,哗哗的流水声,然后是尘埃落定般沉寂。他立在门边屏息静 听。内室如一片废墟,无一丝声响。疑窦丛生,隐忧淡淡。他推门而入。黑黢黢的一片似有一团黑影贴着 墙根蜷缩在地,无声无息。 他茫然,无措,屈膝,伸出一只手掌在粘稠的漆黑中摸索游移。意外触摸到一截柔腻的手指,渗着凛冽 寒气。他条件反射似的抽离,起身寻觅壁灯开关。这时,一副软稠般温热柔韧的躯体连同双臂像藤蔓一样 缠缚着他僵直的双腿,并沿着他的身体节节向上攀沿。 第一次遭遇如此□□野蛮的投怀送抱,他大脑一片凌乱,他知道是她,潜存的意识令他无力抗拒。任凭 她火热灼烫的唇严实地封堵在他的齿端。 促急的喘息在耳畔丝丝游离,和着稍才心中那一抹悸动,这一切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潮汐,逼迫他在主观 故意与被迫投降中彻底陷溺。 翌日清晨,望着怀中人儿酣睡的玉颜,和那盛开在洁白及地床单上娇妍的红花,他下定决心,此生非她 不娶。 一夜定情,终身不负。 后来,两人携手共渡爱情长跑的三年金粉时光。为博红颜一笑,他斥巨资购下市中心繁华商贸城内一座 七十七层商贸大厦,并改名为七七大厦送给她。因为七月初七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们相识相知的纪念日。 他不止送她房子,动辄一幢摩天大楼。他还送她衣服,设计剪裁,一针一线都由他亲自打造。 知道她闲暇喜好展弄舞姿,尤其对拉丁舞情有独钟,他便于百忙之中抽空亲赴拉丁舞发源地古巴,并诚 聘世界著名服装设计师克里斯汀为他的首任导教。他为她量身定做的第一件衣服,上面镶满水晶、珍珠、 裸钻。就像他痴情的父亲曾为他的母亲慕名创立的Dancer集团一样,他要让她永远以最美的姿态盘旋飞舞 在星光璀璨的舞台之上。这是他父亲二十年前对自己深爱的女人许下的承诺。而如今,他已近而立之年, 并寻得毕生伴侣,一如拉丁舞能催生爱情的魔力一样,他要让她将那份唯一的爱永远的披在身上,以此守 护他们的爱情,灿若星辰,天长地久,闪耀永恒。 三年来,他为她做过太多的事,感天动地如为见她险出车祸,微不足道如降尊折贵屈膝为她系鞋带,徒 步大街小巷为贪馋的她寻找一颗烤番薯。 颜玉卿,身为本城房地产巨鳄之女,纵使自幼娇生惯养,披金戴银,但周身上下全然无半点富家女的戾 气。 她天性开朗,刚好他心思阴毕;她热情似火,恰巧他冷若寒冰。他想“阴阳结合”刚刚互补,他笃信, 他们之间就是命中注定,她就是他的朱丽叶。 若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除了她,他不屑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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