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每年的四月十六日是华城一中一年一度的校庆，由于今年又是建校六十周年，所以学校也显得比往年更加重视，不过才四月初就早早的准备筹划了起来。　　　　按照惯例，每年的校庆都会举办晚会，届时也会有校外的领导们来参加，而各班都必须至少要出一个节目去大礼堂由老师们和学生代表来甄选，从而确定最后的节目单。当班会上班长站在讲台上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底下的学生都显得很是兴奋，闹哄哄的讨论开来。　　　　“要不我们还是演小品吧！”有人提议道，“就小沈阳的那个不差钱，去年反响就挺好的！！”　　　　然而他的提议很快便被否决了，有女生否决道：“去年就是演这个小品，一点新意都没有。”　　　　“要什么新意啊，中规中矩不就好了。”那个男生不服气，反驳道。　　　　“可是张博去年就说了再也不演小品了，难不成你上啊。”那女生也不服气。　　　　被点名的张博有些惊慌失措，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连连摆手：“别看着我，我今年真的不演了。去年因为演这个穿了裙子，被我朋友他们笑话了好久。”　　　　听他这么说，众人在嘁了他几声后收回了视线，刚刚的男生也低下头不再多说。碰上这种情况，顶多在私下里埋怨张博没有集体荣誉感，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是怎么都不愿意。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装酷耍帅的年纪，牺牲自己逗乐观众的行为也没几个真正愿意去做。再加上年少气性高，生怕观众入戏太深自己在台下还会落个莫名其妙的外号。　　　　他们把面子看得格外重要。　　　　“那要不我们演话剧吧！”说话的是个看上去书生气十足的女生，戴着厚厚的酒瓶底般的眼镜，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亮。　　　　“不要吧，话剧很无聊的，我估计还没演完台下就睡倒一大片了。”又有人反驳道。　　　　“那不然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唱歌跳舞又比不过艺术班的那群特长生，到头来还不是只能给他们当陪衬。”有人抱怨，声音不大，却有些突兀，使原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教室一下有些冷了下来。　　　　人人都想做到最好，不仅是关乎班级荣誉，更是为了自己。华城一中每年的校庆最后都会选出几个出色的节目来，虽然奖品不多，但是最后这些节目甚至很有可能会被学校送去参加市级甚至是省级的演出。　　　　况且华城一中的学生，体内永远驻扎着相当顽强的好胜因子。　　　　谁都不愿意服输。　　　　“其实我有个点子，”音量不大的女声响起，打破了教室里此刻的嘈杂，班上大多数人下意识的朝教室后排的发声地望去。　　　　——是开学便和应遥不对头的那个蒋念薇。　　　　“其实我们也可以唱歌啊。”她丝毫不怯场的看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嘁~”　　　　听到不可免俗的依旧是唱歌的点子后，众人嘘声响起。　　　　“七花，这个点子不行啊。”个别和蒋念薇关系好的男生起哄道。　　　　蒋念薇长得好看，家世又好，还会打扮，有不少闲的没事干的男生在私下里细数那些学校里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时，都把她评为七班的班花。于是平日里知道这个的一群狐朋狗友们就跟她打趣叫她蒋七花，简单直白点的解释就是“七班的班花”，更何况她的名字里本就带着花，所以这个称呼一出很快便被大众接受了。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这么叫的，反正后来莫名其妙的就传开了，久而久之，以至于现在一有人提起高二七班的那个蒋念薇，就有人立马扬声附和道：“哦我知道她，蒋七花嘛。”　　　　此时的蒋念薇并没有因为好友的调侃而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窘迫，她反倒笑嘻嘻的，说道：“谁说这个点子不行了，重点是谁唱。我们可以在下节音乐课上让董老师在我们之中挑出一个唱歌最好听的，然后......”她故作神秘的顿了顿，拖长了尾音，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这才满意的继续娇滴滴地开口，“然后自然是需要林记年的帮忙啦。”　　　　众人皆茫然脸。　　　　“这和林记年有什么关系？”　　　　“对啊我也很好奇！”　　　　“难道是和林记年合唱吗！！！！”　　　　原本有些冷寂的气氛再次燥热了起来。　　　　原本一直置身事外坐在座位上看书的林记年听到蒋念薇将话题扯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一向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除非老师点名，不然他都不怎么凑热闹。　　　　搁旁人身上，这种行为是没有集体荣誉感，搁林记年身上，就变成了性格使然。　　　　蒋念薇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她迎着林记年的目光，笑的越发甜了：“因为林记年的钢琴弹得好啊，到时候我们可以一个弹钢琴，一个唱歌。”　　　　她话音刚落，班上的男生还没来得及表态，女生们便纷纷同意了这个提议。只要有男生跳出来反驳说这个提议那里不好，就会有七八个女生义愤填膺的顶回去。　　　　她们用期盼着得目光看向林记年，蒋念薇充当了她们的发言人：“只是这个提议，不知道林记年你会不会同意？”　　　　“我没意见。”良久，他回答道，语气淡淡的。　　　　于是七班便一致通过了这个提议。其实这个点子自身本就没有什么新意可言，唯一的闪光点，就是如果选上的话能和林记年一起演出了。　　　　但就是这仅有的一个好处也能让一群女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可是林记年啊！　　　　任何和林记年扯上关系的事情哪怕再俗套那都会被加上一层不一样的滤镜，仿若明星效应。、　　　　而从始至终应遥都没说话，一直事不关己地低着头看书。她的存在感此时近乎没有，而且她刚转学过来，大家都对她不了解，就算有人注意到她也不会指望她能提什么好点子。　　　　更何况她本就不怎么合群。　　　　音乐课被排在了上午第三节，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大部分女生都戴着耳机坐在座位上小声的哼唱着，而大多数男生们则围在一起小声嘀咕不知道在做什么。整个七班音乐笼罩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这让身为音乐老师的董云嘉一进门很是诧异。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笑道。　　　　董云嘉大学毕业没两年，因着年纪轻长得好看，平日里也不怎么摆老师的架子，性格温柔，和学生们的相处倒是十分融洽。此时听见她问了，班长便起身跟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一听倒是也觉得十分有趣，就同意了。　　　　“那是男生先来还是女生先来？”她问。　　　　“老师，我们男生就不参加了，主要还是女生！”底下的男生嚷嚷道。　　　　“对对对，我们看着就好了！”　　　　“反正男生已经有林记年了，我们就不凑热闹了，还是把机会让给女生吧！”　　　　班上的男生俨然已经把林记年当作代表，而且他们本来就是看热闹的，刚刚凑在一起，已经在打赌谁能和林记年一起演出了。　　　　女生心里的那点风花雪月的小九九，他们心里都亮堂着。　　　　“那女生们就按照学号挨个来吧。”董云嘉在书里找到七班的名单，说道。　　　　女生们也不推辞，陆续的站起来演唱一段自己选好的曲目，期间有不少人不是气息不稳就是紧张得走音跑调。轮到蒋念薇的时候，她落落大方的起身，胸有成竹的唱了首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歌。　　　　她提这个意见的时候本就存着私心，班上唱歌比她好的女生不是没有，但是那些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束手束脚，上台之后面对那么多观众难免畏首畏尾。反倒是蒋念薇，大大方方的，她向来大胆，善于表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怯场一说。　　　　校庆这种场合，当然是要综合各个方面考量的。董云嘉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又在国外进修过，原本学校就是聘她来是教艺术班的学生专业课的，所以她当然也知道舞台表现的重要性。　　　　而这也是她提议让董老师来担任评委的原因，她这样的身份来决定最后的人选，再是公允权威不过了。　　　　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且在董云嘉现在看来，确实目前也没人比蒋念薇更适合了。　　　　她看到蒋念薇坐下时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低下头看着名单便不再言语。　　　　最后一个女生唱完，董云嘉点了点头，示意女生坐下。她看着底下的女生仰着小脸，脸上写满着希翼，不由地笑了笑。随即她像想起了什么，看了一下手里的名单，视线停在了左手边靠窗的位置上，说道：“应遥你还没有试吧？”　　　　老师们对好学生就是印象深刻，尤其是这样的黑马。　　　　原本期待老师宣布人选的女生们闻言，下意识的唱那个方向望去。　　　　应遥翻着书的手一滞，她没想到老师会点她的名。她抬起头，对上董云嘉鼓励的眼神，略有诧异地说道：“我不怎么会唱歌。”　　　　“没事，试试吧。”董云嘉鼓励道。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在这里聚集，应遥见推脱无望只得起身，望着董云嘉的眼睛酝酿了一下才缓缓的开口。她唱的是一首英文歌，嗓音慵懒，却清澈婉转，给人一种如同雨过天晴后带着青草屑的香气，令人耳目一新。　　　　此时此刻的应遥，周身都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惊艳绝伦的同时，又觉得像是溪水叮咚，缓缓流淌。　　　　一切都那么自然不过。　　　　“……We've been together forever tell me hy　　　　Tell me how could you turn around and say goodbye bye bye bye　　　　And the only thing that's left to do is cry cry cry　　　　Not left me the city,you bye bye bye　　　　Bye bye”　　　　一曲终了，众人却半天回不过神来，董云嘉更是毫不掩饰的称赞道：“你唱歌很好听。”　　　　显然之前说不怎么会唱歌不过是客套了。　　　　“谢谢老师。”应遥礼貌的笑了笑。这样的笑容落到蒋念薇的眼睛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所以一直到最后董云嘉宣布人选是应遥的时候，蒋念薇的脸都是铁青的，她狠狠的咬着牙关，瞪着应遥的背影。　　　　这和她原本的计划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