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连宫人都悄然远离他了些。    “……叶院首,还有得治么?”    “皇帝,这可是天花啊!你还不让人把四皇子送回去……”太后惊叫道。    “这……”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眼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臣妾的昊儿还等着爹娘去看看他呢……”    “父皇,这天花可是无药可治,会传染的。”    “父皇……”    只有三皇子和德妃没出声,其他人无一不是在逼着皇帝下旨。    “皇上,宫里有这么多人,天下有这么多人,都要靠您,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呢……”肖嫔嘴角梨涡淡淡,貌似天真,话里却无一不是在逼他做决定。    他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传朕旨意,太医院务必全力救治四皇子,即日起,四皇子宫里不得随意进出。”    随后,两个太监抬着独孤临回去了,朝挽棠心急如焚,但是她用灵力看过,目前根本就不是中毒,她不确定是不是天花,先看看再说。    醒过来之后,独孤临不仅仅上吐下泻还皮肤充血、瘙痒,面部、颈部、耳部等部位出现荨麻一样的疹子……    偶感恶心、呕吐不止并且伴随着皮肤瘙痒,他忍不住地挠个不停。    太医院配了药煎服之后仍旧是无效,脸上却渐渐起了更多天花的症状。    朝挽棠坐在他床沿,透过紧闭的门窗感受到外面的风雪交加,她这时候才觉得凡人命如蝼蚁,她很担心躺在床上虚弱的他。    独孤临睁开眼睛,忍住难受,虚弱道:“神仙姐姐,我没事的,我有你的仙术护体,不会死的 ……”    “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    他无力的手,一下子就扯住了她的衣角,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松开。    她感受到他的颤抖:“……神仙姐姐,要不你离我远一点吧……”    “我是神仙,我不会有事的。”她握住他冰凉的小手,感觉他脸上一股死气笼罩。    “很久以前,娘亲也是这么守着我的,那时候我生病了,她很担心……后来我康复了她就笑了……我还记得父皇登基后她就没有再笑过了……”他半是回忆半是诉说,“如果我病死了,神仙姐姐可不可以把我——”    “不许胡说!”朝挽棠止住了他,“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也许我死了就可以见到娘亲,不用受父皇的冷落了……”他眼里有恨意,“可是我不甘心,本该母后和父皇共享的江山,凭什么要留给太子顾贵妃他们这些坏人?!我还没给母后报仇……”    “所以你一定不要死,他们会比你先死的,你还要把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都夺回来。你还想不想让你父皇后悔万分悲痛欲绝?”    朝挽棠看着他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亮了起来,闪动着一股不明的光芒。    她看着外面的雪,白茫茫的一片,突然就想起来一个人……    本该是顾贵妃侍寝的日子,皇上来了她的寝宫,由着她小意奉承,一个桀骜跋扈的贵女在一国之君面前伏低做小,他的所谓的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只是今日……独孤靖的状态似乎不大对……    顾贵妃只做不知,依旧是殷勤布菜,独孤靖也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这时候,皇帝的贴身侍候来传话,道:“皇上,肖嫔娘娘宫里的人求见说,小皇子很想您,哭着不肯吃奶。”    于是,皇帝就这么被截走了。    顾贵妃打翻了一地的菜肴,撕扯着丝帘,怒骂:“贱人!贱人!”    “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    “就她的儿子是皇子,其他人的都不是么?”    “娘娘,您一定要沉得住气,好不容易把皇后熬死了,您成了最尊贵的皇贵妃。您还有太子啊。”    “贱人!不过仗着和那个死人有几分相像……”    “娘娘,眼下四皇子快不行了,您让她蹦哒几天又怎么样呢?”    想着探子报的足不出户、奄奄一息的独孤临,顾贵妃的心情转好了些,平复了会儿道:“去请叶院首过来,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雨霖宫里欢声笑语。    识才还哭得惊天动地的五皇子独孤昊,现在已经是“咯咯”笑得欢。    独孤靖把他抱着举高高,肖嫔在旁边笑意盈盈。    屋里面灯光暖暖,一派和谐温馨的场面。    拢着的火盆把外面的冰冷隔绝开来。    独孤靖放下了五皇子,肖嫔接过来抱着,笑道:“和皇上、昊儿在一起,就像民间一家三口人一样……”    他看着她嘴角潋滟的梨涡出神,眼里眉间露出一股子遥望的神色来。    肖嫔在人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扯开了一抹凉薄的笑意。    “皇上,夜深了,早些安置吧?”肖嫔今日一身雪色碎梨花裙,衬得是如少女般娇俏,她轻抚了下鬓角边的玉梨花,端的是濯濯如新月,涟涟若流云。    独孤靖却回过神来,转身离开道:“朕今日还有奏折未批,你早点歇息,朕去御书房。”    湘雪带着几个宫女端着水过来,见皇帝走出去忙行礼,独孤靖看也不看地走了。她偷偷看了眼他伟岸的背影,垂下了头,继续把水送了进去。    湘雪看了眼失落的肖嫔:“娘娘,皇上如今可是最宠您了……”    “是啊。”她笑了笑。    “今日还狠狠落了顾贵妃的脸面呢。”    “呵呵。她罪有应得,以后还有更没脸的呢……”    “她怎么能和您比?不过是仗着有后台,您才是皇上心尖尖的人儿……”    肖嫔摸了摸儿子的脸,没作声,眼里却无平日里的笑意。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一身常服的皇帝屏退了众人。他独自轻抚着一张画卷,这副画卷明显有些岁月,而且是时常被人观摩,画像脸部的颜色已经有些起皱……    窗外,风雪依旧。    天玄宫是历任国师的居所。    朝挽棠在九重塔没找着轩辕千载,便去了天玄宫里,也没找到。    心想早知道就干脆留个通讯的东西,她无奈,只得放开了神识,却发现给独孤临看病的叶院首从翡鸾宫出来。    她知道独孤临和顾贵妃有深仇大恨,虽没有细问,却也是知道此言非虚。    她又发现了他的身影,只是旁边有个人。    看清楚之后,顿发感慨——    大冬天的这么冷你不在被窝里躲着也要在屋子里暖着跑出来在结了冰的湖边钓鱼是要闹哪样是充名士么???!!!    到底是谁当初说他一直都在塔里,很好找的啊。    正常人都不会来湖边找的好不好?    “轩辕兄真是让本王好找啊。”肃王披着厚厚的裘衣,慢慢踱了过来。只只见轩辕千载一身白衣坐在池边石头上,脚边还放着一只七彩琉璃珠,握着一根包着白兔毛皮的竹竿,竹竿的一头浸在破了个洞的冰池里,他一脸淡定的模样,并不做声。    “国师大人可真是好雅兴啊……”肃王蹲了下来,衣摆逶迤,静静看着他。    轩辕千载的手指比了个嘘,然后指了指湖面。    肃王顺着看,叹道:“高人垂钓自是与常人不同。”他站起身,向前挪了步,脚下一个不稳,摔落入池面,把个结了冰的池面破开了大洞……    瑟瑟发抖的肃王一句话也没说,脱下湿重的裘衣转身就走了。    神色淡漠的轩辕千载勾起了嘴角,道:“找我是为了那小子吧。”    朝挽棠没现身,她知道他早就发现她来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必多言了。”    “哎呀,如果你是真心想让他登上那个位置,就不要像个母鸡护崽子似的护着他。”    “你说的是什么话啊?独孤临亲娘死了,亲爹不管,一大堆豺狼虎豹环伺,如果连我也不帮他,不是很可怜么?”    “什么时候,天上的仙女也喜欢管人间的事了。”    “不是我爱管,独孤靖始乱终弃,宠妻灭妾,以庶乱嫡……但凡有正义感之士都不会坐视不理。”她看着他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帝王之位德才兼备者居之,太子为人刚愎自用小肚鸡肠自然是不可能让他登基,独孤临和他势同水火,绝不可让太子继承大统……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担心的,没有我在他也可以君临天下,有我,更不可能当不上皇帝,只是,我一直担心他心中执念太过,终会再次……酿成大错。”    “神仙妹妹,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你找我本就是为了他的病不是吗?”    “他身体上的病或许可以药治,心里面的却无计可施。”    “慢慢来,凡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的,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朝挽棠忽然察觉有人过来了,就转身飞走了。    “唉,真不知她这一身修为是不是骗来的?”轩辕千载收回钓竿,兀自笑了,“如此……”    一个提篮子的青衣仆从走过来,奇怪的疑惑道:“师傅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啊?”    他捏着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道:“为师有感天道,今日适合下棋,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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