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高悬着,办喜事的队伍从闹市穿过,百姓们围在道边观望,唏嘘不已。    这已经是南令君的第八房小妾,据说是春风苑的头牌,是南令君花了大价钱赎回来的绝色。    茶楼上看热闹的书生感叹:“这南令君果真是块烂泥。”    另一书生接茬:“这天下,想必已是青玉君的囊中之物。”    刚刚感叹的书生接着感叹:“这南令君只知男女欢爱,饮酒作乐,朝堂之事一概不闻不问,怎可与青玉君相提并论。”    接茬书生继续接茬:“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子女十人仅青玉君与南令君两位皇子,如今看南令君这般庸碌,倒是免去储位之争的祸患。”    一位刚上楼的书生十分兴奋,气喘吁吁道:“荣昌侯回京了!”    感叹书生感叹道:“塞北一役,荣昌侯又大获全胜,果真是能臣良将啊!”    接茬书生接茬道:“可惜,是个断袖。”    兴奋书生兴奋问:“何出此言?”    接茬书生解释道:“南令君如今还不及弱冠,便已娶进门八房妾室,再看这荣昌侯,如今二十有三,战功赫赫,却从不见他与哪家闺秀亲昵,坊间都说这荣昌侯莫不是个断袖。”    感叹书生接着感叹:“还有传闻,说是早年间荣昌侯跟在青玉君身旁侍读,曾倾心于某位公主,可惜造化弄人,那公主被许了人家,荣昌侯自此便一心从戎,任青玉君如何劝解皆无效。”    兴奋书生一脸愁容感叹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迎亲队伍路过茶楼,朝着南令君府上走,这南令君纳妾的阵仗怕是要比旁人家娶妻的阵仗还要大些。    若说起这南令君,不得不提他的生母崔氏,一个集美貌与才华,家世与财富于一身的女子。    为什么要说她呢?    因为她不得宠,进宫三年,见了皇帝六面——新婚一面,国宴一面,逢年过节一面。    三年时间,她侍寝过三次,新婚一次,一年后崔家联名上书后一次,皇后让皇帝去陪她一次。    最后这一次,崔氏怀上了南令君,日日想吃酸,把梅子当饭吃。    大家都说,这次怀的必然是个小皇子!    临盆那天,果然!    是个公主……    也就是说,南令君其实是个公主。    不过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崔氏早作了打算,与家里打点好,没有小皇子,制造小皇子也要上!    毕竟,她下次被临幸有孕,可能是十年后,也可能是下辈子。    于是胆大心细的崔氏勾结了产婆,勾结了宫女,勾结了太监,勾结了御医,偷凤转龙,硬是让南令君以男儿身活到了现在。    等南令君长到能听懂人话的年纪,大概七八岁,崔氏将她不能暴露自己女儿身的严重性进行了适当的阐述和杜撰。    类似于:若你父皇知道你并非皇子,那你就会被迫嫁给熊瞎子国的王子,做熊瞎子王妃,你愿意吗?    南令君拼命摇头。    不过在她十二岁那年,崔氏一族没落,其母崔氏病故,她才真正明白,她父皇若知道她是个女子,并不会将她嫁给熊瞎子国的王子,而是会将她万箭穿心,五马分尸。    她眼前只有两条路,恢复女儿身,然后去死,或是一辈子以南令君的身份,活下去。    她当然要活!    所以她裹胸,外八字,见妹子就上,见任务就让,谁家姑娘被强买强卖,她就娶回来,谁家干干净净的姑娘被卖进窑子她就赎出来。    以至于,如今妾妾成群,一个个如狼似虎,总是半夜睡一半钻进被窝个光溜溜的女人,吓得她躲在亭子里喂蚊子。    后来她慢慢也就习惯了,毕竟和喂蚊子相比,她更愿意抱着个女人睡觉。    可她毕竟不是男人,家里小妾越娶越多,总不好耽误人家大好年华。    于是她想,或许能让她们,没事出个墙什么的。    她整天不务正业,招猫逗狗的日子能过的如此自在,还多亏了她的好哥哥,青玉君。    幸好青玉君是个品学兼优的好皇子,将来继承大统的好苗子。    说起青玉君又是一段努力奋斗的血泪史。    青玉君的生母,原本是夕皇后的陪嫁丫鬟,那日陛下酒后乱性,就临幸了她,然后一击即中有了青玉君。    青玉君是皇帝的第三个孩子,却是第一个儿子,但非嫡系子孙,母亲出身低贱,所以并不得宠。    好在他天资聪慧,博闻强记,皇后膝下无子,待他如亲子,而他生母虽为嫔妃,却仍旧视皇后为主子,这一家四口还常常凑一块吃饭,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南令君的生母与青玉君的生母总起口角,但因青玉君之母被皇后庇护,所以吃亏的总是南令君的母亲。    于是崔氏从小教育南令君,见青玉君就打。    于是南令君总在兜里揣几个小石子儿,偷偷撇他,还趁机在他水杯里塞过癞□□,将青玉君的课本泡在墨汁里,让他次日被博士惩罚。    后来青玉君的母亲到皇后面前哭闹,说是青玉君被小他五岁的南令君欺负的紧,于是皇后护犊心切,便请了国公府的三公子何恕侍读身侧,也就是如今的荣昌侯。    按照南令君的记忆,第一次见何恕大概是在她十岁那年的中秋,陪在青玉君身侧的何恕穿着湖水蓝的褂子,束冠而立,不苟言笑,很是怕人。    不过按照何恕的记忆,第一次见南令君大概是在她十二岁那年晚冬,崔氏病故半年,南令君不知从哪偷来的佳酿,醉醺醺的倒在从前崔氏常小憩的芙蓉树下,盖了一身薄薄的雪花。    何恕看着她。    南令君先是冲他傻乐,然后咧嘴大哭,朝他嚷着:“小鬼!快将我娘亲放回来!”    后来,皇后也生了重病,故去了。    能护着青玉君的人也没了,南令君才算与青玉君和好。    不过她与何恕的关系就很一般,其一,何恕不爱笑,总板个脸,很像皇帝看见她不争气时的样子;其二,她觉得何恕或许心悦青玉君,是个断袖,因为她每次找青玉君出来喝酒,他总跟在一起,可烦人了。    但万幸,没过多久,何恕就上了前线,一年见一次,也就不是那么讨厌他了。    后来他战功赫赫,皇帝封他为荣昌侯,以资鼓励。    这次南令君纳妾的喜宴,何恕也来了,还带了上好的陈酿。    南令君抱着酒坛子不撒手,蹲在树下喝的眼睛通红,一眼看去,十个何恕在她眼前晃悠。    何恕夺过她手里的酒坛子,喝了一口,坐在她身边。    南令君抱拳道:“恭喜恭喜,又立了大功,父皇赏赐给你的黄金,怕是屋子都快装不下了吧!没事儿,你可以存我这,我保证不动。”    何恕瞧她一眼:“我没要黄金。”    南令君晃晃悠悠站起身,结果脚底一麻,没站稳摔在地上,何恕伸手扶她起来。    南令君将他撇开,干脆坐地上,巴巴瞧着他问:“那你要的什么赏赐?”    何恕蹲在她面前,拢拢她额前碎发说:“我要了段清闲日子。”    南令君吧唧吧唧嘴,困惑问他:“做什么?”    何恕的冰块脸上,竟然荡漾开一丝暖意,瞧着她说:“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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