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香连接几天心不在焉的,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来,夏依瞧见了就有心寻一些有趣的玩意儿来讨好她,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汪氏。  汪氏听了反而高兴起来,她告诉夏依:“这是个好机会,小姐虽然和你有些近了,可春桥和秋枝到底是从小跟着她的,情分不一般,可是按你说的她们竟也不能为主子分担,这时候若是你……以后怕也是离不开你了。”  夏依却噘着嘴不满的说:“我看小姐是喜欢上章家的公子了,那日章家送了东西来以后,小姐就食不下咽的了……”又把季庭香要春桥给章家公子做荷包的事情也说了。可商贾哪有官家看起来威风!  汪氏听了不免沉思起来。  季家二小姐议亲的事情她也听院子里婆子们说过,只是议亲显然是件大事,单凭几个婆子丫鬟的传言到不足为信,不然有鼻子有脸的传言那还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是哪家的公子呢?  可如今夏依嘴里这么说出来了章家,又略一打听季家给章家回得礼却不像普通人家的人情往来,恐怕这件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其实商家倒也好。汪氏和夏依想的却不一样,官家虽然威风,那后院里的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大家大户里出来的,心眼比针尖还细,面上比菩萨还和蔼,听着嘴里讲出的话赛莲花,可其实却像毒蛇一样,让人招架不住。夏依年轻又被宠的太过娇气,到了那种地方即便是得了姑爷的宠爱,也难保有眼红之人背后使坏啊,到时候自己又能有什么立场去管主家的后院去?汪氏从小就在季家耳读目染,自然觉得官家都是豺狼虎豹。  可商家就没这些顾虑了,文人大户的若是没有别的缘由怎么会把娇养了十几年的千金送进商家,丢了女儿的面子不说,连带着自家的脸面也丢了,又再者说官家的财产多是家里兄弟打理,供出一个官老爷来,所以吃穿住用的哪里不是走的公中,平常若是有些小事就连体己的银子也拿不出,可事事指望公中,这日子还要过不要过了。商家却没这些顾虑,一般长子成了家业,自己的弟兄们也会分得一些财产,能者多劳,也犯不上谁欠谁的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汪氏便打心底的想章家这事能成,再不济章家茶楼在燕京的名声这样大,只怕家里的管事也要比季家的富贵,夏依做了管事娘子也不用操劳吃穿了。  想是这样想,婚事还是要由季老夫人和柯氏说了算的,眼前最主要的是要把季庭香的心抓住,这样夏依就有机会做了陪嫁丫鬟,要知道陪嫁丫鬟和小姐的关系向来都是十分亲密的,因为嫁去了别人家,也只有这么几个陪嫁的人能说几句心里话了。  汪氏想着忘记了夏依,夏依觉得娘亲自己发起呆来又不管她,颇没意思就回了院子去。  季庭香却不知道这件事竟然也能成为她的助力。  她这些天脑子里想的是关于那本《桃花扇》。季芳华的字内院里的人只要有心,也不是十分难得,学了她的笔迹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她的贴身衣物却……那人好像和季芳华同吃同住一般,将她的一切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她不禁怀疑起莺歌和戴胜了。  只是仔细回忆前世的事情时并没有太多关于这两个丫鬟的事情,一来是她和季芳华不和,两个丫鬟也不大往她这里走动,二来自己那时候只想着和季芳华争个高下,哪还有空注意这些个小角色。不过看来是自己疏忽了,她们二人即便是不曾做过这些事,也至少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什么人,只是不知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了。  这日午饭后季庭香睡不着,便坐在紫藤花架下的躺椅上歪着,如今刚刚入了夏,气温却忽高忽低的,春桥怕季庭香先是热着,再着了凉就不好了,便拿了一张薄毯子放在一旁,这边却打着扇。  夏依进来时就是瞧见了这番景色,她走近一些的时候才发觉季庭香没有闭眼,只是睁着的双眼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桥瞧她走近就轻轻推了推季庭香,季庭香回过神笑着问夏依:“有什么事吗?”  夏依心里不禁嘀咕着,自己这样子就那么像有事的人么?却殊不知在季庭香和春桥眼里,夏依从来都是高傲嚣张的,只是现在这副有些犹豫的样子一眼就瞧出来她是有事相求。  果然夏依低着头轻声说:“我娘刚才进院子来给几个丫鬟婆子送些脂粉,想顺便来给小姐磕个头……”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就听不见了。  毕竟上次小姐都说了不见,可汪氏还是硬要夏依进来通禀,夏依心里又不愿意丢人,却又拗不过汪氏,只好厚着脸皮来试一试了。  听说汪氏要主动来见自己,季庭香心里一窒,因为季芳华的事情几乎把汪氏的事情给忘记了,这厢汪氏却自己跑进来,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相求。  季庭香和春桥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瞧见了惊讶,却又很快冷静下来。  春桥为季庭香端了一杯茶,又慢慢打着扇问道:“不知道你娘这个时候来是不是有什么事相求……”这个时候正是主子们午休的时间,往常这时季庭香才刚睡下不久。  夏依因为觉得没脸,倒是头一次没有跟春桥顶嘴:“倒也不是,就是、就是想代我谢谢小姐的恩情……”  春桥说:“小姐对咱们好是因为咱们做事认真负责,这恩情也是你自己换回来的,哪用得着你娘去换,再说你娘曾是伺候老夫人的,叫她老人家给小姐磕头……这……恐怕不妥吧……”  夏依求饶似得看向季庭香,季庭香有些无奈的样子,放了茶盏叹了口气说:“也不是我不见她,可春桥说得对,这磕头就不要了。”说完还不等夏依说话就又说道:“再说若是叫老夫人夫人知道你娘她老人家前来拜访……只怕会疑心我……”话虽没说完,却已经让夏依心惊胆战了。  没错,季庭香虽然现在瞧起来和季芳华别无二致,府里上下都绝口不提她是庶小姐,可根本上她确实是庶小姐,如今过得上这样的好日子也是要讨好老夫人夫人的,若是叫老夫人夫人知道自己娘和小姐有交情,不但小姐要挨骂,恐怕自己的爹娘都不好过了!  夏依说起来倒也不是笨,只是平日里她母亲为她遮风挡雨,什么都没见过,如今跟在季庭香身边几年也学了许多事情,比如这后院里的利害关系就是其中一件。  季庭香看她明白了,就满意的笑了笑,重新躺在躺椅上,用一条丝帕盖在了脸上。  夏依魂不守舍的把季庭香的话告诉了汪氏,汪氏心里却明白季庭香怕是因为上次叫她打着送胭脂的旗号进去,而自己因为怕事没有去而记恨起她了,如今连带着也不想再与自己有交情。  虽然季庭香对夏依还是老样子,只是夏依是个傻的,若是自己这个做娘的再不为她好好打点,日后恐怕季庭香对夏依使了坏,自己就追悔莫及一辈子了。  汪氏下了决心,也不叫夏依再去帮她通禀,只是没事就会去院子里,或找邓妈妈,或找门房上的老姐妹们聊天打牌吃酒,刚开始还有人奇怪,后来渐渐地大家也都习惯了。  在季庭香看来,汪氏能做到这些已经算是有些心机的人了。  她和秋枝待在东厢房里看书,却突然叹起气来,秋枝明白还是因为汪氏的原因。  季庭香极不信任汪氏,可却只能强迫自己信任她,毕竟眼前除了这条路子也再无别的路可言了。  秋枝安慰道:“再瞧她几日,若是她能自己想了法子来见小姐,就说明她希望小姐觉得她有用,这样的人最爱逐利,便是她自己如今也就这样子了,可夏依却有着光明的前程的,就算夏依的卖身契在老夫人那里,若是您用惯了她,向老夫人去要了来,老夫人也不能因为一个小丫鬟而伤了祖孙的和气。  “再说我们也不是要她把信送到章家大门口,不过是叫她去胭脂铺附近的茶摊上买一包茶罢了,难不成老夫人夫人会为着这个难为我们吗?”  这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对策。季庭香打算用她却不敢明目张胆的用,只能先叫汪氏去章家小厮的茶摊上买一包茶叶回来,然后就说这茶叶合了自己的胃口,以后也就有了理由叫她常去买茶,可季庭香却不想经她的手往外传东西。  “我还是有些担心,可我也明白这信始终是要想办法传出去的,不是她就得是别人,比起一个毫不认识的外人,她却算是知根知底的了……”  秋枝说:“大不了就明着用夏依要挟她,虽然这招有些毒辣,可她若是忠心不二的又怕什么呢,再说咱们院子里都是闷葫芦,夏依的性子我还舍不得放她走呢……”说着就笑了起来:“有了她哪里敢有人欺负咱们,她能在人家门上骂个三四天呢……”  想着夏依的厉害性子,季庭香也不禁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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