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须弥境历练圆满结束,众师长对玄二代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的精神提出了口头表扬,并为表现突出的几位道子分发奖品,其中玄宗的两名小道士因出色表现而被玄宗某长老看中,收为徒弟,赐道号幻斗穿云霄、星仪定天律。练无瑕和如月影则因为给玄二代们免费提供了半年的伙食,收获了各路前辈的见面礼若干,前者还附赠被揉脑袋掐脸无数次。    据传说,事后白雪飘请假一口气睡了半个月才醒,起床后一开门便被汹涌而来的谢礼淹没。    “哈哈,须弥境历练的领队可是肥缺,只要看好那帮皮孩子,做师父做爹娘的能不领你的情?不愁不收礼收到手软!多好啊?别人抢着当老道还不赏脸给呢,就白雪飘那傻小子,得了便宜还叫苦,哼!”玄宗宗主坐在墙头,捧着包东西吃得满面红光,翘起来的脚一点又一点,“一莲托生那小和尚做的味儿就是不坏,嗯,再给老道拿一包来。”    练无瑕默默的看着他手中被吃得只剩下小半袋的莲子糖。    历练结束后,被玄二代们四处一嚷嚷,萍山首徒练无瑕与万圣岩月座如月影的厨艺算是响彻了整个玄宗。玄宗宗主像是得了趣似的,三天两头的跑来蹭饭。身为晚辈,供养老师祖本是应该的,问题是玄宗宗主不仅吃,还要趁着练峨眉这段时间不在家的功夫可劲儿拐带。罪证之一就是他正吃的那袋莲子糖,万圣岩圣尊者高徒一莲托生的独家手艺,数量有限,仅投喂自家师父和师弟、如月影数袋。圣尊者的那份分给了爱徒一步莲华与如月影,一步莲华的那份又分成两份,一份给了如月影,一份竟然给了据说是“一见便投了眼缘”的练无瑕,如月影又额外的送了她两袋。因而,这别处出尽奇珍异宝也买不到的稀罕莲子糖,倒有大半在练无瑕这里。只是数量再多,也禁不住玄宗宗主的消耗速度,自从她拿出一包招待他之后,他便似得了甜头似的,每次来不吃完两袋都不肯走,让练无瑕颇为郁闷。    已经是最后一包了,母亲还没尝过呢。    练无瑕低头想了想,也跳上了墙头,在玄宗宗主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劈手把莲子糖夺了过来,摸出包茯苓糕打开,拈出一块塞进了他半张的嘴里,又把剩下的糕点包好,掰开他的手指放在上面。    玄宗宗主叼着茯苓糕,低头看了看手中被掉包的糕点,沉默了一下,嚼吧嚼吧的就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小长生,你的意思是……拿这些茯苓糕跟我换莲子糖?”    练无瑕理所当然的点头。    玄宗宗主扔了一块茯苓糕嚼着,享受的晃了晃腿脚:“可是,之前的莲子糖算是老道的,老道可没同意交换啊?”    练无瑕看了他两眼,伸出一根嫩白的手指,指了指他的嘴巴,拨云点霞划出一行透着危险无比的威胁意味的字:“吃了的、还回来。”    “呃。”玄宗宗主险些被噎住,他是没同意交换不假,可是用来换莲子糖的茯苓糕都已经有两块下了肚子,难不成要吐出来还回去再把莲子糖换回来?他好歹也是一代先天宗师,还做不出那么不要老脸的事。可是一莲托生的莲子糖更是难得,老友圣尊者不知拿着它馋了他多少回,无奈自家徒儿除了翠山行外无一不是厨房杀手,而翠山行千好万好就是做甜点不好,每每让玄宗宗主在圣尊者揶揄的目光照耀下深以为恨。好容易逮着机会,不吃个够本怎么对得起先天人的身份?    “乖徒孙啊,就不能通融一回?”玄宗宗主顶着练无瑕防贼一般的眼神,腆着脸直笑。    练无瑕迅速将莲子糖塞进怀里,坚定地摇头。    玄宗宗主的表情塌了,苦思冥想了一刻钟,又卷土重来:“听说,你喜欢琴?”此情报得自白雪飘,盖因他无意中提起,练峨眉的小徒弟平时都稳重得很,但是每回听到他弹琴眼睛都亮了。    练无瑕止住预备往下跳的动作,仰头看向玄宗宗主,后者笑得十分谄媚:“找个人教你弹琴怎么样?”    学琴吗?练无瑕深深的陷入思考。她本以为历练完后练峨眉正好论道结束,没想到本届颇来了几个道法精深的人物,一论起来竟是滔滔不绝,本应耗时半年的琅笈玄会硬是被这群狂热研究高等学术问题的先天人拖得距离结束之日遥遥无期,以至于到今天为止她已有两月零三天没见过母亲了。且就目前的趋势来看,短时间内也不能指望它会结束了。没了练峨眉的指点,这段时间她除了做以前的功课外,就是与师祖两两相看,实在是闲得发慌。找点事情干确是不错的主意,更何况还是那么美妙的琴。    一念至此,练无瑕盯向玄宗宗主的眼睛,后者老脸笑成了朵灿烂的菊花,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谨遵师祖命。”练无瑕点头,慢吞吞的取出袋子,摸出来一颗莲子糖放在玄宗宗主的手心,写道。    “就一颗?奸商啊!”玄宗宗主悲愤的仰天长嚎。    事实上最该哀嚎的明明是另一个人——可怜的六弦之首苍,就这么被自家师尊为了一颗莲子糖给卖了。    练无瑕第一次见六弦之首苍,是被玄宗宗主拎着去的。落地时只觉天旋地转,半天也站不稳当。以她如今的根基,等闲被拎是晕不了的,问题是玄宗宗主没有用轻功,而是带着她一个呼吸间化光穿过了大半个封云山!    “师父又在戏弄晚辈了。”一个声音淡淡说道,说不出的清端平和,却又隐然有着澒溟威势。练无瑕顿时灵台一清,所有的晕眩恶心一扫而空,然而这种新奇的感受却远不及不远处的道者给她的冲击之万一。    道家素有紫气东来的古老传说,是以视紫为尊色,一门之中惟教宗、法嗣方可服紫。而眼前道者正穿着一袭深紫道袍,谷风飒瑟,那宽大的衣袖当风而舞,宛如沧海横潮,浮沉浩瀚,莫可名状。至于容相之清圣,气度之恢弘,无一不是上上,但在这方莫测的混沌之中,也已不再重要。    练无瑕一生之中,再不见第二人,能如他这般驾驭得住这身至尊至圣之紫。    “呐,这就是老道的大徒儿苍了。苍,这是练峨眉收的徒弟练长生,俗家名无瑕的那个。小丫头想学琴,为师已经答应她让你来教了。”玄宗宗主的声音在耳边飘过。其实不需他介绍,练无瑕也猜得出,这世间能有如此风华气度者,惟六弦之首苍一人耳。    练无瑕对苍其实并不陌生。练峨眉曾说过,放眼道境玄宗,同辈之中能入她眼者有二,六弦之首苍,四奇之冠赭杉军,其中又以苍更为深沉莫测,以她之修为,也惟有掌法可胜苍一筹,真气浑厚程度不相上下,其余则皆是不如。细细观之,苍的气度与练峨眉确是隐隐有三分神似的,同样的威严清凛,飘然凌然,似是下一刻便会抛尘离俗而去。练无瑕明白,那是距离飞升只差一线明悟的道门先天特有的气息。练无瑕更明白,当初要是没有这位高深莫测的弦首相助,自己早就成了一缕漂泊无依的孤魂。    她满怀感激与敬慕,上前深深施礼。苍向她微一点头,对玄宗宗主清声一叹:“别家是代师收徒,师父要代徒为师吗?”    不,师祖他老人家只是为一颗莲子糖把您卖了。    目送着玄宗宗主落荒而逃的背影,练无瑕想,旋即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被自家不负责任的师祖丢下了,不由微感尴尬。不过她严肃惯了,纵使心里已经翻江倒海,面上倒还是表情端正,毕恭毕敬的在一旁站着。苍见她紧绷着一张雪团也似的小脸做庄严肃穆状,轻轻一哂,化出怒沧琴弹了起来。他的琴艺精妙绝伦,比起白雪飘高了何止一筹,琴音清旷飘渺,只不过数声,练无瑕已然听得痴了,直到一曲弹罢余音散去,她兀自怔怔的无法回神。    “想学?”见练无瑕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苍问。练无瑕点点头,满眼敬畏的望着苍,半晌,又将相同的目光转向怒沧琴。    有敬畏之心是好的。苍眼露笑意,示意她过来,握住她的一只小手,沿着怒沧琴的琴弦上轻轻摩挲着,又放开她的手,在一侧琴弦上拨了一下。    “仙翁”一声。    那声音似有震人心魂的玄威,练无瑕战栗了一下,抬起头望了苍一眼,狭长的眼睛睁得罕见的大,明净日光淡去了她眸底的血晕,莹褐的眼瞳显得格外的亮和圆。    苍对她点了点头。    像是得到了什么首肯似的,练无瑕腼腆的笑了笑,大着胆子比着苍适才的动作拨了一下琴弦。    “仙翁”一声。    被自己拨出的琴声吓了一跳,练无瑕小小的身子抖了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又乍着胆子看了苍一眼,小手在琴弦上连拨数下,发出一连串“仙翁”声。她的手虽然很小,却依然可以看出手指生得修美纤细,弹琴的动作虽则生涩稚嫩,然别有一种明慧灵韵。    是个弹琴的好苗子啊,苍一面想着,口中道:“学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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