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隔壁的小百合仍然老僧坐定般闭眼假寐，秦卷悄悄捡起之前的椅子腿，做出防备姿势。　　　　“哎……你看过我姐姐了？她现在看上去怎么样了？”其中青色那条蛇期期艾艾地说道，它的头一昂一昂地，声音低沉下去，似是流转着某种悲伤的情绪。　　　　另一条碧色的蛇也和它差不多模样，昂着头，等待秦卷回话。　　　　“怎么样……”她哪看得出来怎么样啊，她只记得那位清洁女工模样的女人拎着满桶像是血一样的东西，站在那里笑得特别恐怖，“她看上去还不错，拎着一个水桶。”　　　　秦卷又把水桶形容了一下，刻意忽略了里面的东西。　　　　“姐姐真是辛苦，都是为了我们……她一定是又到屠宰场去打工了。”青蛇垂头丧气地说道，它的尾巴啪嗒啪嗒地拍打金属栏，发出闷闷的响声。　　　　另一条碧蛇似乎不太喜欢说话，只是嘶嘶吐了吐信子，把头埋在了身体里。　　　　“你们的姐姐在这里工作？”秦卷好奇地问。　　　　“以前不是，她本来是公务员，不过，为了我们辞去了公务员的职务。”爱说话的青蛇马上和秦卷搭起话来，它晃着脑袋，将身体伸展开来一些，“我和碧浪上学的时候犯了错，所以被关到这里服刑，姐姐不放心我们，所以就到这里找了工作。”　　　　“碧、碧浪？”这名字很真是……很有创意。　　　　“嗯，就是它啦，我叫绿霸，是姐姐给我们取的名字，是不是很棒？”绿霸沾沾自喜地晃了晃尾巴尖，指指一边的碧蛇，欢快地扭动身体，金色小眼睛盯着秦卷，等待她夸奖。　　　　秦卷看向它不知何时会伸出来的尖锐獠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真是有趣的名字。”他姐是不是去过人类社会，怎么给自己妹妹们取了这么怪的名字。　　　　“是吧，父母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不知去向，一直是姐姐带大我们的，结果上学的时候，学校的同学就嘲笑我们是没人要的小孩，我和碧浪一怒之下，就吃了几个。”绿霸咂咂嘴，似是在回味被它吃掉的那几个同学。　　　　“吃，吃了几个？你的同学也是蛇？”秦卷无语，果然是动物，不过，动物还有学校？　　　　“不是，几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旅鼠罢了，竟敢嘲笑我们，我一时气不过，就吃了，味道一般般啦，有点咯牙。”绿霸神气活现地说道。　　　　“哪里咯牙了，你那时候根本没长牙。”细声细气的声音从同样的方向飘了出来。碧浪不知道何时把脑袋也伸了出来，插了句话。　　　　她的声音就像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和它恐怖的模样倒是不太相衬。　　　　“你怎么知道我没长牙，我那时候就长了好几颗牙呢！咬死那些旅鼠易如反掌！”绿霸辩驳道。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对方确实有辱及我们父母的言语，不过绿霸战斗力挺强，马上就骂了回去，并没有进一步的冲突。只是对方性格比较激烈，眼看骂不过绿霸，就召集自己的朋友上来扑咬，他们旅鼠一族长牙比较早，我怕绿霸被咬死，所以就叼住一只领头的旅鼠，想要阻止他们，结果被绿霸会错了意，她直接就吃了好多只。”　　　　碧浪声音柔软，婉婉道来，秦卷马上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姐姐当时以为成为监狱工作人员，就可以经常来探监了，结果，还是需要钱。”绿霸补充了两句。　　　　“我想问，这里是动物园的话，刚刚那群食蝗鼠是来参观的吗？”秦卷问道。　　　　“是的，我最讨厌那些鼠辈了，除了会吹牛之外，没什么大本事。”绿霸晃晃三角形的脑袋嫌弃地道。　　　　“那么，你姐姐也直接过来参观动物园不就可以见到你们了？”　　　　“动物园很大的，每一个小园都需要另外付费，姐姐也不知道我们在几号园，如果买通票的话，比探监费高好多。”绿霸解释道。　　　　“那探监之后，你们告诉姐姐是在几号园不就可以了。”　　　　“不行，每过一段时间会交换门锁。”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边又传来了动静，率先冲进来的，是几只小小的猫科动物。明黄色和黑色交错的明亮图案，水滑光润的皮毛，欢快的步伐，那是几只小老虎。　　　　“听说你们这里住了翻译官，应该听得懂我说话吧。我不喜欢臭人类和我的孩子们说话，所以请安安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要说。”萌萌的小老虎后面，走出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体型巨大，皮毛光亮，前额数条黑色斑纹，形成一个硕大的“王”字。　　　　它张开血盆大口，“嗷呜”大声咆哮，腥风顺着它的巨口吹出，秦卷拎着椅子腿躲到角落，希望这金属栏够结实，让这些凶暴的动物进不来。　　　　不过这门锁是不是够结实，不会被老虎一吓就软了吧。秦卷担忧地望了眼绿霸和碧浪。只见两条蛇紧紧绕在一起，闭上了眼睛，佯装睡着了。　　　　真是一点也不可靠，秦卷在心中怒骂。　　　　不过好在的老虎们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光看看她坐着就很有兴致地看了大半天，临了，还扔了一大包的东西进来。　　　　秦卷捡起来一看，是一包特大包的薯片。　　　　接着又有东西被扔进来，虾条、玉米片、小蛋糕之类的也被扔了进来。　　　　秦卷一样一样地捡起来，吃完猫粮样小饼干的她，对人类的食物极为渴望。　　　　以前不是特别喜欢吃这些零食，但是此时看上去是多么诱人的美味。　　　　小蛋糕散发着甜蜜的香气，似是蜂蜜的味道，虾条的袋子上面画着一只巨大的挥着钳子的红色大虾，诱人无比。玉米片的袋子是透明的，秦卷捏碎了一片玉米片，清脆的声音让她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扔完东西，大老虎一家子又施施然地离开了。　　　　大堆的吃食堆在秦卷的身边，香气诱人。　　　　不知道比那黑黑的猫粮饼干诱人多少倍。　　　　“吃吧……”　　　　“吃吧……吃吧……”　　　　“吃吧……就吃一点点……”　　　　“吃吧……”　　　　似乎有人在秦卷的耳边耳语一般，不断劝诱她吃这些诱人的零食，秦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撕开了小蛋糕的包装纸，鲜红的草莓，软软糯糯的慕斯，芝士香气的蛋糕……　　　　“咕嘟”。　　　　巨大的，咽口水的声音，传到了秦卷的耳内，她猛地哆嗦了一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有那么大吗。　　　　背对着牢笼的秦卷，背后窜起一层细密疙瘩，她下意识地一回头。　　　　那只已经离开的巨大老虎，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那张兽类的毛脸紧紧地贴在金属栏上，铜铃大小的狰狞虎目几乎凸出眼眶挤进金属栏。　　　　它鲜红的舌头在狞白的尖牙上扫了一圈，涎水从牙尖的位置滴了一滴到牢笼的地板上。　　　　“咕嘟”。　　　　又是一声巨大的，咽口水的声音。　　　　巨虎的喉头剧烈鼓动。　　　　“吃吧……”　　　　“吃吧，快吃吧……”　　　　“吃吧，吃吧……”　　　　像是从巨虎腹部发出的可怕声音，直刺戳进秦卷耳膜中。她经受不住地捂住耳朵，手中的小蛋糕被扔到了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污渍。　　　　“吃吧……吃吧……”　　　　“为什么不吃……”　　　　“为什么不吃……”　　　　“为什么不吃！”　　　　“嗷呜——！”　　　　一声虎啸，震耳欲聋，秦卷把头埋在膝盖里，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止那可怕的声波，她的耳朵开始涌出鲜血，将她的手腕都染红了。　　　　“警告！警告！请游客在参观期间保持安静！请游客在参观期间保持安静！否则将被逐出动物园，禁止参观后续项目！”　　　　广播里及时传出的话语，解救了秦卷。　　　　她的鼻孔里也不断涌出血水，要是让那老虎再喊一声，她必死无疑。　　　　“啧！”巨虎咂咂嘴，“哼，竟然不吃！”　　　　它一甩如同鞭子般的尾巴，地板被甩出一道裂痕，一转身，又离开了。　　　　秦卷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离开了，瑟缩在角落许久不敢起身，鼻血的流速变慢，最后逐渐停止了。　　　　耳道内流出的血也止住了。　　　　只是……秦卷支撑着站起来，她看到对面的小百合凑近金属栏，冲她招招手，似乎说了些什么。　　　　然而她的耳内只有轰轰的嗡鸣声，什么都听不见。　　　　她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吐出一大块已经凝结的血块。　　　　两条大蛇也冲着她的方向伸着脑袋，一昂一昂地，似乎在说话，可是传入秦卷耳中的，只有忽高忽低的嗡鸣声，其余什么也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狂叫了一声，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喉头鼓动，声波吹动了垂在前方的几缕头发，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的耳朵听不见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