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晋怀（六）

匆匆之间又是三万年，这三万年间，也有弟子飞升上仙后就离开了上白寺，晋怀曾问千尘，他修为这么高，为何迟迟没有修成上仙。　　　　千尘鄙夷道：“我是血承天君，生来便是上仙。”　　　　晋怀唯有吐血，表示自己若还能入轮回道，定要做天君的女儿。　　　　这些年来，二人修习术法时常在一处，下山试炼也是一处，她还记得那次下山时，二人住在客栈，有个女妖知道是他来了，竟娆娆地躺去他床上，下场当然是被千尘丢了出去，还让小二给他换了床布。　　　　晋怀每每想起就觉得好笑。　　　　“师姐，我觉得你和千尘越走越近了。”连胥玉有时都这么说。　　　　可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也不愿意常去思索这种琐事。　　　　但是......　　　　他们当中总会有一个人先飞身上神，去九重天受职。　　　　而天尊算到千尘的天雷之劫就在七日后。　　　　晋怀不知自己这个半吊子什么时候才能飞升成上神，可不知为何，她晓得那个人马上要回九重天后，竟也很努力地致力飞升。　　　　“我受雷刑那日，你要躲远些。”千尘放下手中的书本，他见晋怀抬头望着天发呆，她回道：“不，我很想看见你被天雷炸掉的盛景。”　　　　“被不幸劈中了可别怪我。”　　　　结果那日晋怀初初睡醒，大清晨的就听见三道雷声，立马光着脚跑到千尘的阁房，看见他捂着胸口，嘴角留下一行血，单手抚着门栏，道：“还是被你看见了我这样狼狈的模样。”　　　　可她笑不出来，尹姜他们听到雷声也匆匆寻了过来，晋怀赶紧给他渡了不少仙气。　　　　尹姜见他顺利受刑，恭贺他：“你已功渡雷劫了。”　　　　晋怀扶他到床边坐下，又给他斟了杯茶，回到他身旁时，她勉强说了句：“恭喜啊。”　　　　千尘没有说话。　　　　胥玉看出二人的心思，笑道：“千尘才刚受完雷劫，恐怕想好好休息下，我们先出去吧。”　　　　尹姜点头，领着众人出去，却也只是去了房外的落院。他们都知千尘马上要离开上白寺，待在落院中，只不过为了等会儿能目送他一程。　　　　现下房内只剩他二人，晋怀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便又要哭了，遂笑道：“竟然比我这个大师姐还早一步成为上神，有你的啊。”　　　　千尘抚上她的手，双唇惨白，却一字一句告诉她：“我可等你修成上神，一起回九重天。”　　　　晋怀眼眶里的泪很不争气地流下来，自古仙者中能修成上神的少之又少，连天尊都说她离飞升上神那日还早得很。　　　　千尘虽如此坚持，不仅晋怀不愿，天君也不愿。重云之上东华帝君沉声道：“殿下，请速回九重天。”　　　　连东华帝君都来催他了。　　　　尹姜和胥玉他们都已听到了东华帝君的千里传音，不用说房中的二人。　　　　“你快走吧。”她挣脱开千尘的手，又怕千尘固执，道：“别惹怒天君。”　　　　“晋怀……”千尘想，自己留在此地等她确实不是个办法，天君那里没法交代，他想，他可多回来看她。　　　　思虑完后便化作一条白龙，飞身去往天宫。　　　　尹姜他们在落院看见一条白龙游走，便知是千尘走了，纷纷朝窗前的晋怀看去。　　　　晋怀别过脸，淡淡道了句：“都散了吧。”　　　　胥玉一直很关心在意晋怀的感受，可她瞧她只是照旧吃饭，练剑，没有大哭大闹，一派平常。　　　　正是因为平常才更不对劲。　　　　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大家都入睡之时，晋怀提着坛酒，一边喝一边哭，还一边喊：“他回九重天肯定把我忘了个干净罢……”　　　　最后哭到双眼都肿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人也到了烂醉的程度，提着酒坛子跑去找元始天尊。　　　　这几日元始天尊一直苦于重铸东皇钟，连千尘飞升的事儿都没怎么在意，晋怀也是喝了酒才敢跑到他那儿闹事。　　　　结果他根本没看她，背着她在案前翻阅古书，因很难从中寻到法子，额前甚至冒了急汗。　　　　她提着酒坛，瘫坐在殿内，颓然道：“师父，千尘，千尘他修成上神了你知道吗？”　　　　元始天尊嗯了声。　　　　晋怀觉得好没意思，他算是自己的再生父母，都不过问一下自己是何感受。一番探视殿内，发现天尊在桌角放了坛零嘴，晋怀顺手捞来一看，内里晶莹剔透的，好像是甜糖，遂拿来下酒。　　　　“你有空伤春悲秋、醉生梦死，不如想想怎么早日飞升，省得为师我操心。”元始天尊发觉这些古书里将重铸东皇钟的法子说得极为玄秘，连他都参悟不透。　　　　晋怀打了个嗝。　　　　元始天尊遇到了死胡同，干脆另辟蹊径，拿着古书转身问晋怀：“你来看看……你吃了什么！”　　　　天尊丢下古书，大步流星走至她跟前，晋怀带着满身酒气笑了笑，朝他抖了抖他装零嘴的瓷坛：“哈，糖，被我吃光了。”　　　　“你这丫头，你吃的是为师七七四十九天炼化的仙丹！”元始天尊怒不可遏。　　　　“啊？”晋怀觉得，仙丹而已嘛，吃了一个坛子的仙丹……那也没什么嘛。　　　　可晋怀不知，这满坛子仙丹汇集了四海灵气，天尊甚至舍了些许修为来炼化它们，是准备送给净琉璃世界的如来的，结果被她一口气全吃了。　　　　不但如此，这一坛子仙丹被她吃光后直接化为她的修为，一时间，她成为上神的时数迅速缩短，天尊怕她走火入魔，捏起她的手腕观摩她的命数，好巧不巧，正观到她即将受飞升上神的雷劫。　　　　又好巧不巧，他离晋怀太近，三道天雷劈歪，尽数落到他的身上。　　　　元始天尊老血狂喷。　　　　“呃，师父，我，你，没事吧？”晋怀不知道为什么天尊忽然就被雷劈了。　　　　“你……还没看出来你要飞升上神了吗？这三道雷劫都让为师替你挡了。”元始天尊虽吐了不少血，可这点天雷对他一个上古尊神来说并不算什么，稍作调养便可。　　　　“啊？！”晋怀由狂悲，转为狂喜。　　　　想不到自己因仙丹成仙，几万年后又因仙丹成神！　　　　妙哉、妙哉！　　　　九重天上，紫宸殿内。　　　　天君高坐，正对着身下刚飞升上神的千尘赞许道：“本君果然没有看错你，想来天后当初将你送到元始天尊门下是对的。”　　　　殿中还有太白星君，也致意道：“确然，确然。”　　　　“都是元始天尊教化有方，千尘天资不佳，多亏他老人家耐心点化。”他担心晋怀，也不知她在寺中过得如何。　　　　就在此时，东华帝君急急跑进紫宸殿，还未行礼，口中就匆匆说道：“天君，又有仙者飞升上神了！”　　　　“哦？”此乃天族之大喜事，天君十分欣喜。　　　　“敢为是哪位仙者？”太白星君问道。　　　　东华帝君想来那人与千尘殿下师出同门，不由得眼神朝他一望，道：“元始天尊的大弟子，晋怀。”　　　　千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