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肖茜躺在单人床上睡觉,翻来覆去如同大锅烙饼般不消停。    此时正值盛夏,热浪一浪高过一浪的打进肖茜这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里,热的她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可这时外间屋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说话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连热带吵,肖茜终于被双重折磨下起了床。    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上午10:30,怪不得这么热。    她拧着眉下床,打算出去洗漱一番,谁知手才将门拉开一条缝,外屋一个粗嘎的女人声音就飘了进来,内容更是让她眉头皱的更紧。    “我说老肖啊,你还考虑啥?那翠菊多好的女人,长的俊不说,还能干,自打她到拉面店上班开始,半年了那是一天班没歇过,有点时间就干活,挣了钱就知道攒着不乱花一分,虽说离过婚,但是孩子归男方,没牵没挂的多好,哦,最重要的是人家小你十多岁呢,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说话这人她听着像她们街区有名的不讲职业道德的恶媒婆赵二兰,人称赵大白话,她给人介绍从不看两边条件,就看谁出的钱多,以前她资源少倒是没出过啥事,直到去年她开了婚姻介绍所,把一对条件各种造假的男女凑成了一对,结果就出大事了。    那对男女结婚第二天就去民政局离婚,是打着去的,男的家有患病长年吃药卧床的父亲,女的学历和婚姻状况都是假的,两人打的头破血流终于把婚离了,还被人报警进了趟局子。    二人气不过来找赵大白话算账,赵大白话起初当然是各种否认,可惜三人当堂对峙,哪还有她狡辩的道理。    于是赵大白话为了钱两边瞒的事还闹出这么大的事,附近街区可以没有不知道的了。    这赵大白话前两天就来过她家一回,提的就是在街口那家拉面店打工的一个外地女人。    肖茜上次就直接拿笤帚打跑了,怎么还敢跑来?    肖茜‘砰’的一把推开房门,怒瞪门外正在喋喋不休的赵大白话。    赵大白话也被她推门的巨响吓了一路,这楼是老楼了,几十年的楼龄足以让本就不是很结实的木门摇摇晃晃了,她这一巴掌下去门把手直接就晃晃悠悠的掉到了地上。    本来坐在凳子上正盯着头顶上呼呼工作的吊扇的肖爸,也被门声惊醒,看到女儿的表情,连忙站起来问,“闺女,咋醒了,是不是热的?你要不在外屋睡,我跟你赵阿姨出去说话。”    赵大白话看着掉到地上的门把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朝旁边的肖爸小声嘀咕,“你不是说你家丫头不在家吗?”    别看她一把年纪,走过的路比这丫头吃过的米饭还多,但还是对肖茜这丫头有点发怵。    没办法,这丫头几岁起就跟她爸街边卖菜,十岁时就敢拿刀砍那些来闹事的小混混,还扯出未成年人保护法啥的,搞的那些小混混没一个敢再惹她家摊子,要不她爸这个软蛋性格,这些年哪能过的那么顺遂。    上次她来也是躲着来,没想到还是让对方给撞见了,那一笤帚疙瘩打的,后脚跟现在还有点疼呢。    “我我...你,你也没让我说话呀?”肖爸有点委屈,磕磕绊绊的说道。    这赵姐一进屋就嘴巴说个不停,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还怨他?    赵大白话被肖爸气了个倒仰,心说你个肖大废物可把我气死了,但生气归生气还是先走为上,上次那死丫头用笤帚打的她后脚跟现在还在疼呢。    她边急急的起身往外走,边说,“我想起我厨房火上还炖着的牛肉呢,我得赶紧回去了,老肖啊,那事你再考虑考虑,回头告诉我啊。”    “您甭回头了,我现在就替换爸告诉您,我爸不同意。”说着她扭头似征求他爸意见,“爸,是吧?”    肖爸赶紧点头,“对对。”    肖茜三岁那年,肖爸在工地干活摔断了腿,工地老板立马跑没影,他存款也不多但是情况紧急,腿还是要治的,可这时他媳妇却把家里的存款全家拿走也不见了。他没钱治腿就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这些年他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他靠着摆小摊卖菜挣些钱,女儿都上初三了,还一年就要上高中,他连学费都还没攒齐,哪有心思找媳妇,再说他虽然不怨前妻弃他而去,但总归是有些心理阴影的,也不打算再找女人过日子了,等以后闺女结了婚他就自己过,要是闺女一家能时不时带着孩子来看看他,他做梦就该笑醒了。    赵大白话道,“这怎么话说的,我说那么半天就白说啦,那翠......。”    “那街边拉面店打工的刘翠菊是吧?”    “是啊!你别看人家打工的,但是人踏实本分,虽然离过一回婚,但孩子却是归男方,自己没牵没挂,嫁进来还能照顾你们父女生活,多好的事......。”    “行了,你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了,她要是这么看上我爸啥了,我爸腿脚不好干不了力气活,平时挣的钱除了给我交学费也就不剩啥了,还有我这么大的拖油瓶,你告诉我她看上我爸啥了?”    赵大白话转了转眼珠,刚想说点啥,肖茜又道,“她不就是看上我们还有这个小房子嘛?不过这也没啥,要是能给我爸找个知冷知热的媳妇我也不说啥,可是你说是都是实话吗?她真离过一回婚?我看她是离过三回吧,前面两个是男孩都归了男方,后面一个是女孩没人要她就扔老家给父母带了,一年到头也不往家寄钱,我说的没错吧?”    “你...你咋知道?”赵大白话震惊了,这刘翠菊外地人,咋被她知道底细的。    “我咋知道你不用管,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最聪明。”    赵大白话六十多的人了,好歹在这街面上也有些脸面,被个小丫头指着鼻子指责,登时也有了些火气,她不禁怒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咋说话呢,个没老没少的东西,真是有爹生没娘养。”    肖茜确实没娘养,她这辈子最恨人家说她有爹生没娘养,她登时火往脑门冒,咬着一口银牙,扫了扫墙角的笤帚,觉得这个都不趁手了,扭身在卧室门后掏出一根棒球棍,拿在手里掂了掂,“老东西,你骂谁呢?”    说着她三两步上前,一棍子就抡上去了,赵大白话看到对方拿了那么粗的棍子,吓的脸都白了,腿肚子立时转了筋,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狠,‘妈呀’喊了一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肖家门,肖家直接一棍子扔了出去,正好打在对方还未来的就出去的右脚上,也就是上次用笤帚打的那只,赵大白话‘哎哟’一声,也不顾得疼,呲牙咧嘴跑的依然比兔子还快。    她们这是一栋筒子楼,人口密集,有点声响大家不管在干什么都跑出来看热闹,一看到是肖茜把赵大白话打了,均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隔壁楼五岁的小豆豆张着小嘴,瞪大眼睛,把门拉开一条缝偷偷看肖茜这边。    肖茜似有所觉得,一个眼神过来,小豆豆的奶奶赶紧一把将孙子眼捂上,然后将门关上了。    “爸,我上次不是跟您说过了,别让那赵大白话再进门,她那没安好心,那种人品有问题的也给你说,她为了赚钱都缺了德了。”肖茜边嘀咕着她爸,边打着哈欠进了门。    期末考试完,肖茜就找了个兼职,是在她们学校附近的小吃一条街其中一个特别火爆的烧烤摊子打工,小时工资不低,一个小时25元,她从下午三点就去,一直干到晚上十二点,就是学校那头离家远,骑自行车要一个半小时,到时都一点半还有多。所以天天跟睡不醒似的,还好她年轻,精力充沛。    肖爸跟了进去关了门,“我也没门她进来,她也不让我说话就进来了,你说我还能赶她嘛,来者是客嘛!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不睡了,我一会儿得出去一趟。”肖茜进屋关门换衣服。    肖爸似乎反应过来,“对对,今天是你成绩下来的日子,记得给那个烧烤摊子老板请个假,早点回家啊,爸爸给你做好吃的给你庆祝下。”    肖茜在屋里听了,套背心的胳膊就是一顿,她把脖间外婆给她的通体盈白的玉珏理了理,接着又继续边穿边说,“回再说吧,您以为那么好请假呢,那摊子队伍能排成龙。”    其实他昨天回来时就跟老板请了一天假,当然不是为了啥庆祝,完全就是怕学校还有其他事。    说完也不待他爸再说,就直接蹬蹬的跑下楼,然后出门蹬上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飞快的朝她们学习骑去。    人流不息的校园内,三三两两回家的学生,肖茜拿了成绩单边看边往外走。    语文:28 数学:9.5 英语:19 其他科就更别提,然都在一位数晃荡。    这可咋回家跟老爹交待?回头又该哭了,她爸一直希望她考上高中,继而考个大学,用她爸的话说,“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让她上学。”    她其实自己早就放弃了,家里穷成这个德行,还上啥学,还不如多赚点钱,把菜摊子发展起来,她这两天满脑子都是赚钱,将来如何发展菜摊,可是跟她爸说,她爸简直不能理解,父女两个倒是不吵架,可她爸实在说不过她会哭,她惹不起。    越想越头疼,这时她其中一个小弟侯军跑了过来,“老大,一会儿有事不?”    说是小弟,其实就是平时混的不错的小伙伴,她虽然是女生,却打起架来不要命,所以很是有些混得不错的小伙伴们,平常大家有事就帮衬下,感情都不错。    侯军是去年转校来的,因为身材瘦小,说话声音又有点细,就常被笑话娘娘腔,有那讨厌的还给他起了个侯二姐的称号。侯军初来乍道,性格内向,敢怒不敢言,对方自然变本回厉,直到有一回有高年级的学生把反锁在学校放杂物的小仓库里,肖茜经过一脚一个把闹事的几个高年级学生收拾的鼻青脸肿,把侯军放出来。    侯军就粘上她了,张口闭口自称小弟,管她叫老大叫的可欢实了。    肖茜看这小子眼睛弯弯,虽然个子小点,但是长的也还算好看,也就不他了,爱跟就让他跟好了。    侯军说完就一挑眉,肖茜看他这劲头儿就知道没好事,“有事儿。”    “别啊,老大,我跟你说,”说着他凑到肖茜近前,压低声音说,“隔壁七中那个刘大头前两天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校外的打了,他气不过就找了几个同学帮他打回去,不过他觉得人太少没胜算,问问咱们能找几个人帮忙不,我问过了,就今天晚上,完事一人给100块,怎么样,我这头脑不错吧?”说完他咧着嘴嘿嘿笑,一副快来夸我的表情。    “你小子越来越能干啊,还会接‘生意’了。”肖茜看着侯军那个得意的小样特别想笑,圆圆的脑袋,两弯浓眉,一笑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快咧到了耳后,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还是挺招女生喜欢,可惜那一副刚从里边放出来的板寸头却影响了他的‘气质’。    “不错个屁,没兴趣,我打工一天还能挣200多呢,这才100还不错,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哦,好吧,可是你打工多累啊,到晚上十二点都休息不了,二百多是血汗钱啊,这一百多容易啊。”在他看来,那些个小混混完全不是老大的对手,他到现在还记得老大那天救他时那一脚一个的英姿。    肖茜不再理他,径自推了车子打算回家,刚蹬上车,又顿住了,她摸摸口袋里的成绩单,“算了,跟你们看看去。”    多少年后,肖茜回忆起当年的事,不知对这一念头的决定,是该悲还是该喜,她想来应该是喜大于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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