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义女

一家人进得宋府，自有家丁引了窦武去前院男客那边。而燕娘并慧娘玉娘，则被丫环引去了后院。　　　　能来参加宋夫人生辰宴的人，皆是府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家聚在一起，原本正在说笑，见侍女又引了三个生面孔进来，众人不由一愣。　　　　大家原以为是城里又新来了什么比较有钱的人家，却立即有那知道窦家底细的夫人低声介绍了起来。　　　　一听竟是仵作之家，众位夫人姑娘们的脸色不由精彩了起来。　　　　更有那眼尖的夫人认出了慧娘就是前段时间总是男扮女装验尸的姑娘，顿时指点了起来。　　　　慧娘早有心理准备，面色坦然地拉了陶燕娘并玉娘在末位坐下。　　　　陶燕娘混迹市井，自是见惯了各色捧高踩低的人。此时见大女儿面色坦荡，不由将心里的担忧稍稍放下了一层。　　　　反观玉娘，则没有她们淡定。她的脸色涨红，分明是气不过那些人的目光，却也不敢冲她们。只咬了咬下唇，将幽怨的目光偏向慧娘。　　　　正私语间，突然有侍女过来找慧娘，说是宋夫人有请。　　　　顿时，刚刚还在议论她们娘仨的人面色精彩了起来。不过大家都是人精，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对燕娘等人也客气了起来。　　　　玉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将目光投在慧娘身上，又羡又嫉。　　　　慧娘跟在那侍女的身后，经过一条长长的穿堂，便是宋夫人所在的花厅。同时在的，还有三五个面生的夫人，林舒还有小林也在。　　　　宋夫人是个约四十岁上下的妇人，面容保养得很好，一见慧娘便满面笑容：“来来来！这就是慧娘了吧？果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慧娘上前见了礼，便被宋夫人拉着手坐到了一侧：“老听我家老爷提起你，听说是个聪敏的！”　　　　一旁一个身穿姜黄色褙子的圆脸妇人笑着抚掌：“可不是嘛，听我家那个说这次的桃花案可是亏了窦姑娘，否则那人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小姑娘呢！”　　　　在场的人家都是家大业大，谁家还没个小姑娘？　　　　众人不由唏嘘道：“是啊，听说啊，当时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个姓徐的有罪！差点就给放回去了呢！”　　　　宋夫人面上带了笑，拉了慧娘的手：“对了，还没问你。你当时是怎么确定他就凶手的？听说你是用了个法子，逼他承认自己是左撇子。可是这世上左撇子虽少，却也不是罕见。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确定他就是凶手？”　　　　一听宋夫人问话，那些夫人们赶紧停了话头。显然她们也是好奇的。　　　　慧娘面上带了笑，清清嗓子：“其实也很简单，先前检验那三位姑娘的尸身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凶手做事非常有条理。就连鞭人致伤，也会保证伤口分布整齐有序。”　　　　说到这里，她向林舒笑笑：“而且林姑娘也说过，凶手分外爱整洁。房间里一丝杂乱都不能有。”　　　　“那徐明一出来，我就注意到他的衣物整洁得有些过分。就连头发都是精心打理，一根乱发都没有。况且后来冯平不小心打翻了墨汁在徐明的纸上，我猜宋大人当时是故意不给他新纸，想要借此观察一下他的表现。”　　　　“后来果然，他将纸裁得方方正正才重又提笔写字。而且每次起身，都会不停地抚平衣服上的皱纹。”　　　　“所以，我就大胆猜测，凶手就是徐明！”　　　　听到这里，众位夫人恍然点头：“听起来似乎简单，我们却没法注意到这样的小事并将之联系起来！姑娘可真是心细如发！”　　　　慧娘不好意思地笑笑，觉得这里的夫人们比外面的那些好多了，不仅没有因为她去验尸而惊骇厌恶，反倒还给了她满满的善意。　　　　难怪宋夫人会单独招待她们。　　　　正想着，突然就听宋夫人笑问：“我跟我老爷已经年过四十，却还膝下空虚。今日一见你便心生亲切，不知窦姑娘可否愿意认我为义母？”　　　　慧娘愕然抬头，不知道宋夫人为何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宋夫人也颇觉不好意思，她抚了抚脸笑道：“其实主要因为你的身世，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见慧娘越发怔愣，便有那相熟的夫人上前替她解释。　　　　听完，慧娘才明白，原来宋夫人的出身并不高。她父亲是军中的伤医，因她娘亲早死，她家里又没什么亲戚。便随父亲在军中住着，并学了一身治伤的好本事。　　　　眼见着年纪越来越大，却因为身世的原因，没有人家愿意上门求娶，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却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帮宋明璟破了一件案子，同他结识。后来更是相悦相知，遂决定在一处。　　　　“其实不瞒你，”宋夫人脸上带着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到现在，我都会帮我家老爷验尸。每次看到凶手因我找出来的线索被抓住，我心中的满足感，是别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比上的。”　　　　听到这里，慧娘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纳头便拜：“夫人要认我为义女，我自是愿意的。只是这样的事，还须得我父母同意才行。”　　　　宋夫人忙伸手扶住她：“好孩子，好孩子！你父亲那边，其实我夫君先前就已经提过了，他也同意的。今日来，主要就是问问你自己的意愿。若你同意，我这就派人去请你母亲过来。”　　　　一旁的夫人们自是连番恭喜，更有那爽快的，直接自身上捋了镯子下来送给慧娘作见面礼。　　　　慧娘一一道谢，心情也是激荡不已。原想找个盟友，不意竟有这样的收获。　　　　不多时，燕娘带着玉娘进来了。　　　　头一回见官家夫人，陶燕娘脸上有一丝紧张，进来也不敢四下打量，紧跟在侍女身后。　　　　“窦家娘子不要紧张，”宋夫人连忙让人看座，声音温和：“请你进来，是有喜事一桩想要与你商量。”　　　　陶燕娘一愣，迷茫地问：“不知喜从何来？”想到女儿已经年过及笄，难道是想说媒？　　　　“呵呵，”宋夫人起身，上前拉了慧娘的手：“我与老爷年过四十仍膝下空虚，这不见慧娘颇合我眼缘，想要认她做义女，不知窦家娘子可愿意否？”　　　　陶燕娘又是一呆，接着喜上眉梢——女儿整日里验尸，她正忧愁如何给她寻个好婆家呢，若是能认知府夫人为义母，那寻亲的时候自会顺当许多！　　　　玉娘也是一愣，看向前面站着的慧娘——她倒是好运气！此番得了宋夫人的青眼，往后只怕要飞黄腾达了！　　不过，她能当知府夫人的义女，于自己也有好处。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不愉的面色缓缓舒开。方才她本来在外面向那些夫人推销面膜，局面正好。不妨被人叫走，心里窝了火，面上便不由带了出来。　　　　想到这里，她面上带了盈盈的笑，走上前去：“这可真是好事，恭喜姐姐！以后又多了一个人来疼你了！”　　　　她眼底算计的意味太明显，慧娘懒得同她计较。便扭过头去，自丫环手里接了茶，纳头便拜：“义母在上，请受慧娘一拜！”　　　　敬了礼，喝罢茶。慧娘这义女的身份便落到了实处。　　　　因临近开席，陶燕娘便没回去，带着玉娘留在了花厅。　　　　玉娘消停不到一会儿，便忍不住拿出自家的面膜向着周围人推销了起来。因着慧娘是宋夫人义女的缘故，又加上她确实有份好口才，直听得那些个夫人姑娘连连点头。　　　　“什么是面膜？好奇怪的名字，以前从未听过！”　　“面膜是我从一本古书里看来的，”玉娘面上带羞，心里却是高兴的：“据说女子之所以会皮肤不好，便是因为肌肤缺水。但是肌肤喝水却不能像我们一般直接拿了杯子来喝，所以便有人发明了面膜。”　　　　她打开盒子，取了一张面膜出来：“夫人您看，这面膜便是像这样，敷于脸上，便可以让肌肤喝到水。虽不多，但若每日里坚持一贴，久了肌肤便会焕发光彩！”　　　　又介绍了一会儿，玉娘见众人的兴致差不多都调了起来，这才又道：“对了，这面膜就在春明街的红妆铺子里有卖。但是我们卖这个，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适用的，因此今日里我带了些试用品过来，夫人们若是有兴趣，可来我这里领上几份，回家之后先试用一番，若有效果，再来铺子里买！”　　　　大家一听，左右又不花钱，还能卖宋夫人一个面子，便都笑呵呵的上前领了。　　　　宋夫人作为主人，自是早就收到了一份。此时见玉娘三言两语便在场间送出去了不少，眼睛不由一亮，看向陶燕娘：“窦家娘子真是好福气，生的两个女儿各有千秋，都是聪敏伶俐的人儿！”　　　　陶燕娘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点点头，正要说话。　　　　突然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匆匆走了进来，向着宋夫人低语了几句。　　　　宋夫人面色一怔，皱眉道：“她来做什么？”她抚着腕上佛珠转了两转，摇头叹了一声：“罢罢！既当了老爷的妻子，这种事情躲也躲不过，将她们请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