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那次我险些被你拖到水底去,再也浮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毕竟那时候我好像晕过去了吧。”她先生明显有些做贼心虚。    “也是哦。可小时候我落水,就是你把我救起来的啊,郁哥哥。”    “对呀对呀,夫人你知道我是谁了,那你喜欢我吗?”正在推门的某先生转过脸,闪着星星眼问。    “当然,你是小时候的郁哥哥嘛。”    “是呀是呀,我是郁哥哥,我是天底下最最喜欢十三的郁哥哥呦。”    “少来了,大白天的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再这样一副想吃了我的表情盯着我看,今晚就罚你跟小宝睡去。”    “娘亲。”    两米外搬着把小凳儿坐那练了好半天书法终于盼到爹娘起床的小宝抬起满是墨渍的漂亮脸蛋儿,一脸天真委屈的巴巴儿望着又拿他威胁他那不争气的爹爹的娘亲。    “好好练字,乖宝宝,娘亲吓唬你爹爹呢。”十三笑得一脸尴尬。    “所以夫人不罚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夫人不会这么狠心丢下我哒,全世界最爱你哦,我的好夫人。”    “娘亲,你看爹爹又当我不存在了。”小宝握着拳头,气鼓鼓的样子活像只小皮球。    “好了好了,你回屋里写字吧,乖。”    “夫人,外面好像挺热的,不然咱们也回屋里凉快凉快去?”某先生欢快的摇摇尾巴提议道。    才不呢!上回她鬼迷心窍听了他的建议,傻乎乎支走小宝跟他回屋里去了,结果她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能再直起腰来。    大白天偷偷做那种事情,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她居然要命的觉得好像还挺刺激。    她深深意识到,最近在这厮的带领下,她已经变得相当厚颜无耻了。只怕再过一阵子,就彻底不晓脸皮为何物了吧。    是夜,夜色深沉,连月亮都耐不住困意钓起了鱼。    临睡前,累坏了的十三用根小葱样的食指在她先生光滑的胸前画了个圈儿,迷迷糊糊的问:“所以郁哥哥,人家早就想问你了。小时候救我那会儿,你明明是会凫水的,为何后来长大了,又不会了呢?”    她先生闻言,战意再起,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    快要攀上高峰之际,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她先生低声嘟囔了句:“以前也不会凫水,能救出你全因我拼了性命。也因此吓得不轻,从此就再也没下过水。”    高峰来临,十三紧紧环住她先生,在颤抖中忍不住湿了眼。    她先生,是她醒来后在外人面前给他取的爱称,以弥补昏迷时没有个特别称呼的遗憾。    对着他,她则偶尔会娇滴滴的唤他声,郁哥哥,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那般。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小宝三岁多了,越来越聪明,懂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活像个小大人般。    有次他爹爹一个不察,居然真被他斗赢了一回。小家伙高兴极了,咧开嘴兴冲冲扑到他娘亲怀里去炫耀,却没瞧见暗地里他爹爹笑得有多危险。    果然没两天,他爹爹就以“到了该上学堂的年纪”为由,提前打点好一应事务,硬把他这么个小豆丁塞进学堂里。    还真别说,小家伙初时虽极不乐意,撅起的小嘴上都能挂把大油壶了,磨磨蹭蹭不肯踏出院门的小身影更是强烈的表达了自己的万般不情愿。    可娘亲近日虽能下床走动了,病却没好利索,小宝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打扰娘亲的清休,所以即便再不高兴,却终归抵不过他爹爹威胁意味浓郁的眼神儿。    不情不愿的扛起他娘亲特意给他缝制的爱心小书包,小宝三步一回头,慢吞吞挪出了门儿。    他爹爹则在他前脚迈出院门的那瞬间,“砰”的一声毫不留情的把院子门给锁上了。要不是他躲得快,他的后半个脚后跟儿恐怕就被夹在门缝儿里了吧。    啧啧,好狠心的爹爹呀,所以他果然不是他爹爹亲生的吧。想想就觉得被门缝儿夹到脚一定会很痛耶。    唉,还真是个爹不肯疼娘没法儿爱的可怜娃呀,小宝摇摇头想。    没想到傍晚放学,小家伙迈进院子门儿的脚步声欢快得连他爹都忍不住偷偷朝他那瞟了好几眼。    此后几日午间,小家伙更是刚把碗筷放下,就迫不及待的要背起书包去上学,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且每次放学回来,望向他娘亲的眼神里总有种欲说还休的迟疑。    终于,这天放学后,十三接过小宝的书包,边帮他往外掏课本,边假作漫不经心的问:“小宝啊,这几日在学堂过得可愉快?”    “回母亲的话,庭生愉快的很,在学堂里还新交了不少朋友呢。”    不愧是念了书的孩子,说话都客客气气起来。    而最让十三吃惊的是,向来极爱嘟着小嘴儿自称宝宝或小宝的他居然破天荒把自个儿荒废已久的学名都搬出来用了。    “是嘛,那我们家小庭生新交了哪些朋友呀,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改天带他来家里玩儿好不好?”十三笑语盈盈。    “好呀,”小家伙高兴的点完头,又很快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绷着张小脸道:“回母亲的话,庭生最好的朋友是教庭生算术的言老师。虽然他姓言,却是学堂里最和蔼可亲的老师,大家都很喜欢他。至于他叫什么,庭生还不知道呢。”    “哪个yan?”不管是哪个yan,都不算常见的姓氏。而她知道的,刚好就有这么一个。心中划过一抹疑虑,十三轻声问。    “听别人说是言语的言,母亲也觉得这个姓氏很少见吗?”小家伙仰起脑袋,问得一派天真。    “是啊。”十三应得漫不经心,心中疑虑更甚。    “对了,刚去学堂那天,言老师第一次看见我,还说我长得很像他的故人呢?不过我觉得应该只是个巧合吧,毕竟母亲叫十三,而非他口中的故人小九。”    “故人小九?小宝知道言老师祖籍哪里吗?”十三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抱住小家伙的胳膊问。    不满的撅起小嘴,小家伙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言老师说庭生长大了,不可以再叫小宝了。虽然我在班里是最小的,可也是唯一一个还叫小宝的人。庭生觉得好丢脸哦,母亲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叫庭生小宝了?”    “好,母亲答应庭生,以后不叫庭生小宝了。不过,庭生还没回答母亲的问题呢。”讪讪放开小家伙的胳膊,十三道。    “回母亲的话,庭生并不知言老师祖籍哪里,不过明天可以帮您问问看。”    “不用了。”    望着自家母亲略带失望的眼神,小家伙忍不住摇了摇十三的衣袖讷讷说:“母亲,其实庭生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哦?什么问题?”    “为何别人家的母亲不是叫小花小红就是小芳小丽,母亲却偏偏叫十三这么个特别的名字呢?”    小家伙不知道的是,他无心的一句话瞬间勾起十三落满灰尘的记忆。    其实很久以前,十三并不叫十三。小的时候,她的小名便是家里的排行。    因为双亲不在兄姊又都小的缘故,她并没有名字,村人也都随着兄姊唤她小九或九儿。    几年后念了学堂,夫子曾给她取过一个学名,叫何之洲,取自诗经里最脍炙人口的那一段。    没别的意思,只因她父亲刚好姓何,曾是村里最勇敢的猎人,娶了邻村的村花为妻。    刚得到新名字那会儿,她开心得像头小鹿般,从村子这头跑到那头,逢人便炫:“我有名字啦,田叔。夫子帮我新取的,可好听了。”    “啥名儿啊,小九?”抹了把汗,那人憨厚一笑问。    “何之洲,好听吧?”小小的她笑得眉眼弯弯,好似轮浅浅的月牙儿。    “什么周?”    “何之洲,诗经里那个之洲加上我的姓。”她耐心解释道。    “诗经是啥,能吃吗?我觉得小九就挺好听啊,干嘛要整那些没用的。对了,你爹不是姓李嘛,你怎么姓何啊。”那人的目光里满是不解。    “我娘姓李爹姓何。”小小的她失落的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没想到爹爹过世才五六年,那些叔伯婶婶们就不记得他了。村里曾经最勇猛的猎人又如何,没几年还不是被人忘掉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父母不在太多年,就连小五小六都快忘记自己姓啥了。    是啊,在那个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里,没人关心你姓甚名谁。只要能活下来,就是叫王二麻子都没有关系。    换句话说,就算名字再好听,没几年就嗝屁了又有何用,还不如二狗子名贱易活来得更实在。    想清楚这个道理,她暗暗把学名放在心里,继续做回当初那个土不啦叽的小九。    如果说遇到郁哥哥前,小九的生活是灰暗的,那么,遇到他以后,她乏善可陈的生活突然就有了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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