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高三的第二次模考成绩出来，余昇追回了他的名次。加上月考，他的成绩浮动，降不过前三。“小打小闹”，撼动不了他学霸的地位。　　高二开始要准备学业水平测试。在许久不听的文科课上，文科老师们威风凛凛，精神焕发。　　成绩和高考成绩挂钩；成绩进档案，跟着一生走……“传言”四起。　　嘴上过过瘾，心里都较着劲。　　周忆兮翻看着理综的辅导书，每页下方都有一些跟学科相关的笑话和故事，上方是一些“文人骚客”的句子。　　彭睿在上周班会上就说，“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啊，一点点事都要烦恼好久，你们没有解决困难的能力，那就要和我说，和家长说，或者和班长说。身边有这种想不开的事情的同学，要及时提出来，也是帮助同学，是自己，就不要闷着。”　　学业加重后，彭睿格外注重他们的心理问题。说了大概十分钟，他从口袋里拿出数学卷子，铺平，“我们把上次没讲完的讲一讲。”　　明天是愚人节，班上又传开那句：有多少真心话是当做玩笑说出去的。在这一天，大家可以意气风发地表白，可以肆无忌惮地恶作剧，可以互相试探地答应或拒绝，可以绞尽脑汁地识破诡计。　　经历了一个愚人节后，仿佛都有了抵抗力。班上只有些小打小闹，再提起愚人节。　　“幼不幼稚啊？”　　朱凯又称黑帅，又黑又帅。他在桌椅的方寸之间，弯腰在地上捡起一支笔，递给后座的周忆兮，“小蜥蜴，你笔掉了。”　　“噢，谢了。”　　他没回头。她没抬头，接到手里，发现是用胶带胶好的卷纸，“黑帅，你幼不幼稚啊？”　　周围开始响起一系列，“小蜥蜴，你钱掉了。”“小蜥蜴，你尾巴掉了。”　　一旦上当，就得寸进尺，“你们这群幼稚的人类。”　　老师们就像去年没过过愚人节，那般正经，也决口不提，照常上下课。　　卯足了劲做一件事，像疯狂燃烧后的火柴。　　去年的愚人节比今年提前一天，是周一。　　缘沐爬在床梯上，叫周忆兮起床，“今天是愚人节，你别被骗地太惨啊。”她一边教导着周忆兮，一边挤着牙膏。　　寝室的灯坏了，外面的安全灯灯光从窗户里流进来，正是睡觉的好氛围。周忆兮爬了几十秒才勉强坐起，打开手机，眼睛半睁半闭地瞄着上面的数字。　　4点！　　缘沐打着哈欠，放下牙刷，躺进被窝，“我怎么觉得是在愚我自己啊，小声点，别吵醒她们了。”　　脑子转了一圈后，周忆兮乏力地瘫在床上。她没想到，愚人节这么早就开始了。　　升国旗的音乐放着放着，停了。　　广播里说：“因为下雨，请同学们快速回到教室上早自习，不要在外停留，班主任尽快到教室监督。”　　教室里书声朗朗，彭睿来的时候，语文老师已经坐在教室后面，带着一副老花眼镜，在书上写写画画了。他溜了一圈，和隔壁班的班主任在外面的操场上闲谈。　　英语老师急急忙忙地赶来，疑惑地问，“您不是说要和我换一下明天的早自习？”　　老师们的愚人节也开始了！　　彭睿说食堂里的锅子坏了，明天放假；那晚上吃啥？　　语文老师说下午的作文课会由一个年轻的实习老师来代课；他不过梳了个油头，换下他每天穿的西装，穿了一件休闲灰。　　体育老师连同体育委员说不去田径场上课了，在教室自习；最后跑来教室叫他们。　　物理老师最实在，站在讲台上，义正言辞地说：“愚人节快乐。”　　到了晚上，周忆兮还在对缘沐放话，“你等着，我一定会为早上的我报仇雪恨的。”　　“对了，你知道余昇在上个月的月考中又是年级第一吗？”　　“……这么厉害！”　　缘沐起身走出教室，周忆兮追出去，“你又在骗我。”　　“我没有尿意，我在这里等你啊。”周忆兮要去496班找成南玩。　　成南班排了座位，但离不开倒数两排。周忆兮坐在他后面，撑着下巴，看着黑板。　　他班上的人提醒他，他回头看见发呆的周忆兮。周忆兮挺直背，收回扬着的头，看着他笑，撑下巴的手顺势“推出”，微含着拳的手碰在一起，像是爱心的形状。　　“怎么了？”　　他一直盯着她的手看。　　“没什么。”　　“成南，我刚刚坐下的时候，把你后面这位同学的橡皮擦弄掉了，你帮我捡一下。”　　不止她班上庆典的气氛，是都玩嗨了的状态，成南自然不上当，“你确定？”　　“真的。”可她憋不住笑，“滚到你桌子底下了，我捡不到。哎呀，为什么偏偏是愚人节！不相信我。”　　成南自信满满地嘲笑着她。　　“我自己捡。”　　她挪开凳子，钻到桌子底下，敲他的凳子脚，让他移开点。空间出来了，她想跨过桌子下方的搭脚的杆子，一提腿，不小心撞到了头，“啊！”　　先出头吧。　　她两只手从桌子底下伸出来，撑在地上。　　成南的心一惊，“回去。”他把她的头按进桌子底里，低头下来帮她“捡”橡皮擦。　　哪有什么橡皮擦。　　“汪！”她蹲在地上却做着花猫脸，笑呵呵地，对成南伸出一只手指——食指。　　他弯着腰无奈地笑，伸出手指和她碰。　　变轨。　　他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无聊。”　　坐在成南后面的是任羽，他总是扯成南的帽子，扯完还不吭声，成南拿起橡皮擦砸在他手里，“你买一个吧。” 　　今年的愚人节过地很快，很平淡，像是按了加速器的时间转盘，没有津津有味的骗局，没有斤斤计较的复仇。你看着书，我做着题，彼此沉淀心性。　　数学晚自习时，学校周边的村落放起了鞭炮，霹雳巴拉地响，又放起了烟花，轰隆隆地，映亮了晚霞。彭睿想等它停，讲一下练习册，可“欢闹声”持续不断，便让他们自习做题。　　老师走后，周忆兮看窗外的烟花放地好漂亮，对缘沐说：“你看，这边的天空是蓝色的，这边的天空是紫色的。”　　班长方瑞之拿周忆兮开刷，“小蜥蜴，你妈妈嫁女儿了吧？”全班哄笑。　　她拿书丢过去，“你妈妈才嫁女儿呢。”　　“不然你怎么这么开心？”挑明立场，“别说话啊，看书。”　　听着烟火升到空中，爆炸成花的声音，周忆兮回想那句话，又觉得好笑。　　上完晚自习后，周忆兮去楼上堵成南。一年前的场景又重现，她伸出手指要和他碰。　　成南转移话题，“我饿了，我们去吃粉吧。”　　周忆兮拦住他，眼巴巴地等着。　　他把盒子换到左手，“你是对这个有执念吗？”　　他看了周围没人，才伸出手。　　他看着她走近，笑容都堆在脸上的时候，突然不想顺了她的心意。　　手躲闪着，左，上，右，下。　　“别动。”她的眼睛像转轱辘轴似得，手也左，上，右，下。　　突然，成南点了一下她的脸，她惊呆了，双眼往上看他的神情。　　成南像是笑着的，“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粉？”　　周忆兮的手还没有收回来，“你请？”声音也软糯下来。　　今年的愚人节……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