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儿八经读书没几天,一股“带饭”的风气在班级里盛行。  打扫卫生的要打扫卫生,上厕所的要上厕所,带饭成了班级里的每日必问。  周忆兮对坐在她前方的人形盾牌罗海文说:“可以啊,上课的时候你坐端正点,挺胸!抬头!提臀!”  一个教室坐了64个人。9组7排,一人坐在讲台边上。如果包括老师,是65个人。  老师坐在第一大组最后一个,“俯视”全班。  因为是男生,体型较大,周忆兮能在罗海文完美的庇佑下偶尔为非作歹——在不想听课,想看闲书的时候。  罗海文拿着书,回头不问周忆兮,问旁边的缘沐,一个化学方程式。  她硬要凑过去。和缘沐的意见不同,两人争执不休。  周忆兮只手撑在桌子上,抵着脑袋,“小沐啊,姐姐毕竟比你多吃了几餐的盐。”  缘沐经常不吃饭。洗澡不吃饭,不饿不吃饭,不舒服不吃饭,胃口不好不吃饭,能让周忆兮带就不吃饭。  缘沐握了握拳头,“我是可以打女人的。”  抽身回来,“罗海文,你觉得谁对。”  在“真理”和“压迫”面前,他选择去问前三排的学习委员。  “肯定是我对,打个赌。”向缘沐下战书。  上一秒在固执己见,下一秒两人邀着一起去上厕所。  无独有偶,班级里第一个做你同桌的人,彼此一定有匪浅的缘分。  “你看对面二楼第四个教室。”  军训后分班,成南一进教室就自己坐在最后一排。任羽后来,零星剩了几个位子,莫名地挨着成南坐下。  “这你不懂了吧,”他悄悄告诉成南,“美女如云的高二艺术班!”  不谋而合,相视一笑。  同一楼的小妹妹又出现在任羽的视线里。她一天要经过他们班教室5、6次,自带人眼扫描功能。  “喂,你一趟一趟地不累啊?少喝点水呗。”  周忆兮看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反应过来是在和她说话。她也不容易,包了坐在她周遭的女生的“陪厕”任务。  “这你不懂了吧,”搂住缘沐的手臂,“女生之间的友谊。”  和之前任羽卖弄的口气一模一样。  问她叫什么名字,周忆兮指着看好戏的成南,“他知道。”  缘沐看过去,他就是忆兮挂在嘴边的成南啊。  突然被点名,“……嗯……”  “对!周——忆——兮。”  周忆兮走后,耳边是任羽停不下来的八卦声。  他本来犹豫着说出她的名字,转念一想,说别的名字,逗逗她,也不是逗她,只是不让她得逞。她却像是看穿了,快他一步。  “幸好我刚才机智,你说,他要是把我名字忘记了,那多尴尬啊。”  “你机智,”缘沐竖起大拇指,“刚刚打赌你输了,晚餐就交给你了,两个面包,谢谢。”  吃饭,已经习惯单刀赴会了。  教学楼迎面是一条长长的林荫大道,两旁是叫不出名的树,会掉小小的像繁星一样的黄色花瓣,姑且是花瓣吧,散落一头,仿佛是置身童话里的公主。  微风拂过,花瓣掉落,人群涌过,花瓣飞扬。  景色虽美,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周忆兮和往常一样,心无波澜地迈着步子。  这几分钟后发生的事情,让周忆兮一直记得,成南远比看上去温暖。  像第一次在公交车上见他,如同他的名字,默然地像座孤城,看得到城墙,城头,和偶尔为一个人掩着的城门。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树上掉落,直直地砸在周忆兮肩头。  害怕地没有出声,只是连逃几步,忙擦着肩膀,生怕是什么活物。魂儿快飞走了。  成南走在路上,被周忆兮撞地有点懵。  不过是一个尘年的小树枝。  地上横躺着的“罪魁祸首”,四仰八叉的样子,仿佛在“咯咯”地嘲笑周忆兮,“成南?”正是赶晚饭的时候,人多地不像话。  跟上他的脚步,“这要搁电视剧里,我肯定能镇静无比得拿起肩头的树枝端详半天,回头看见,”双手为他撒花,“帅高帅高的男主,腼腆一笑。自此这个树枝就作为我俩的定情之物。”  听她胡说八道完,“搁你身上,就变成了大惊失色,惊魂未定,吓了个半死。”  话不好听,可脸上的笑是货真价实的啊。  他们一起走下38个阶梯,经过学校的二食堂。二食堂是学生们的叫法,在一排商铺中,唯一一家提供饭菜的店家。  商铺依次过去是水电房,洗衣房,精品店,二食堂,一个楼梯通往二楼的医务室,占地50平方米的商店。再过去,就是洗碗的水渠,一直连到最底端的食堂。  食堂,有将近20个窗口。面包,豆沙包,蛋糕,酸奶,荷叶包,鸡翅,和每天重复的十几道菜。  食堂上方的电子显示屏写着每个窗口的菜,周忆兮眯着眼睛,在心里作排除法,等会吃什么。  想问他……身旁的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周忆兮回头看他,他在二食堂那里排起了队伍。  和她分开的时候,“我在这里吃”的招呼咽在了喉咙。  是不需要说明的关系。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她没察觉,越走越远。  队伍被挤到提供饭菜的台子边上,成南看见她回头了,恍惚在找他。在上空20米高度的隔热板下,在密密麻麻的涌动的人群里,她一动不动。  朝她举了举手。  手指纤长。  周忆兮抽脚回头走的潜意识被瞬间遏制住。  本该动的,回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冥冥之中,他就在看往的方向。  就像本该当作开个玩笑的,长的又高又帅的人这么多,即使在公交车上对他目不转睛,连他的名字都深得她心,笑起来还灿烂炫目,也不是非要赖着他不可。  可他举手了,仿佛在茫茫人海中举起了一盏小灯。  其实她找久了,就会走,她看久了,也会走。  本该人动的,却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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