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尽管看完电影回家收拾后睡觉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过，钟嘉嘉第二天还是七点过就起床，将额前的刘海梳起，扎了一个尽显青春靓丽的马尾，露出张一看就令人赏心悦目的脸，出门拦下一辆出租：“去西大那边。”　　　　毕竟接下来要进组一个多月的时间，钟嘉嘉特意给公司请了几天假，准备回家陪陪父母。　　　　出租车逐渐远离喧嚣的城区，一路畅通无阻，向城市边缘开去。　　　　西大是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坐落在将傍山的郊区，占地面积近千亩，出租车从家属区的校门开进去，明明只是初夏，校园内道路两旁已是枝叶繁茂，阳光顺着树木的缝隙洒下，光影斑驳，蝉鸣急促，嫩绿的爬山藤密布在具有历史气息的建筑上。　　　　不少男生女生蹬着自行车，外套被风吹得蓬起，飞驰而过，开得比出租还快，引得司机羡慕道：“还是年轻好。”　　　　钟嘉嘉在这里从小长到大，对这种青春飞扬的气息已是见怪不怪，倒是下车后深吸一口气，心道果然还是郊区的空气质量清新怡人。　　　　楼下推着孙女的婴儿车的王阿姨笑吟吟的路过：“嘉嘉回来啦？”　　　　“嗯。”钟嘉嘉点点头，弯下腰逗了一下婴儿车里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回来陪爸妈两天。”　　　　“也是，我看你每次回来，都比上次瘦一圈，得让你爸多给你煮点肉，养胖些才准走。”王阿姨打趣道。　　　　钟嘉嘉有些心虚了，她为了保持这身材可没少节食了，千万不能让长辈给知道了，忙敷衍道：“我先上楼了王姨，再见。”　　　　“行，有空来我家玩。”看着钟嘉嘉逃也似地背影，王阿姨弯腰捏了捏婴儿车里小孙女的脸，“你呀，以后要是长大了跟这个姐姐一样好看，奶奶做梦都能笑醒罗。”　　　　“爸，妈，我回来了。”钟嘉嘉打开门，一边低着头换拖鞋，一边打招呼。　　　　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老钟将手中的报纸一放，笑得一脸慈祥：“哟，嘉嘉回来了？”　　　　“对啊。”钟嘉嘉左右看了两眼，似乎没有看见自己娘亲的身影，“妈呢？”　　　　“她呀，昨晚睡觉睡到一半医院里打电话来了一个急救电话，觉都没睡急急忙忙就去医院了。”老钟往厨房示意了一眼，“汤我都炖好了，就等着她回来喝。”　　　　钟嘉嘉的妈，也就是叶青书女士，是医院的主治医师，在钟嘉嘉从小的记忆了，她就是早出晚归，永远有成堆的看不完的医术，永远有需要急诊的病人，就算是现在明明打算退休，却也脱不了身。　　　　睡得晚起得早，钟嘉嘉觉得头还晕晕的，打了个呵欠：“那我再去睡一会儿，等妈妈回来了一起喝汤。”　　　　说罢，头也不回地奔进了卧室。　　　　唉，母女俩都是一个德行，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完全没有规律的作息，坐在沙发上的老钟无奈摇摇头，重新拿起报纸看。　　　　钟嘉嘉将挎包随手扔在书桌上，往自己的床上一躺，翻身过去，就看见了镶嵌在床内侧墙上的书柜。　　　　书柜里没有什么正经书，都是各种诸如《哆啦A梦》《父与子》之类的漫画，除此之外，就是一排排武侠小说。　　　　小时候的钟嘉嘉每天背着包回来，做完家庭作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盘着腿坐在床上看充满刀光剑影的小说，看得起劲，就抱起旁边的大瓶可乐咕嘟咕嘟喝上一口。　　　　老钟是中文系的教授，书房里什么样的书都有，小嘉嘉刚学会认字之初，对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学书提不起兴趣，反倒是对武侠小说看得颇为认真，老钟也由着她，到了周末就蹬着自行车，让钟嘉嘉坐在后座，去新华书店成套成套地买书。　　　　有时候一买就是老钟一个月的工资，叶青书嘴上虽然埋怨着，却又会在难得闲暇的时候陪钟嘉嘉一起用报纸给新书包上皮。　　　　所以钟嘉嘉会喜欢许黧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跟柏清喜欢的是那部校园电影里的角色不同，钟嘉嘉第一次看见许黧，是初三时看见电视剧里她的古装角色，黛眉杏眼，英姿飒爽，从此所有武侠小说里的女主都对立体起来，钟嘉嘉全部都会自动带入许黧的颜。　　　　迷迷糊糊地盯着书柜里都落了些灰的书发呆，钟嘉嘉一觉睡到十二点，才听见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疲惫而不失温柔的声音：“嘉嘉，起床吃饭了。”　　　　是叶青书回来了，听见自己难得回家的女儿回来一趟，她自然是高兴，一边在厨房里舀汤一边滔滔不绝地埋怨老钟：“嘉嘉回来了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说一声，我就早点换班顺便多买点菜回来了。”　　　　钟嘉嘉打开门，将睡得凌乱的长发一股脑儿抛到肩后，叫了一声“妈”，一家三口便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饭。　　　　席间夫妻俩不住往钟嘉嘉碗里夹菜，搞得她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好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打算趁二人不注意重新放回去。　　　　“对了嘉嘉，你这次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叶青书是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平时视频通话人动不动都是在公司练习还没下班，把工作看得重得很，即使到家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会没事就回来。　　　　钟嘉嘉将要拍新剧的事与他们说了一通，还得意洋洋道：“这次我的角色可是女二呢，戏份比起主角一点儿都不少，到时候你们不用在屏幕里找不到人啦。”　　　　“好。”老钟高兴地点点头，“我就说我女儿不会差到哪里去。”　　　　“去了剧组冷要记得多添衣服，不要只图好看。”叶青书却想得更多，心疼地看着明显瘦了不少的钟嘉嘉，想起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还在大学里无忧无虑，“受了欺负就回家来，反正我们也养得起你。”　　　　“妈你放一百个心好了。”钟嘉嘉终究还是没有禁住诱惑，吃了一大块肉，“我才没那么好欺负呢。”　　　　“那公司呢？”叶青书依旧不放心，“老板好相处吗？”　　　　“咳咳。”钟嘉嘉一口肉差点被呛到，心道这莫非就是身为艺人吃肉的报应，又想起璨光里从穿衣到吃饭都要管的卫顾，莫名心虚起来，眼神闪躲，“挺好相处的，很关心下属。”　　　　连玩游戏熬夜都要管。　　　　才吃了饭不到几分钟的功夫，叶青书医院就有电话打过来，原来是病人病情又发作了，她歉意地看了钟嘉嘉一眼，后者早已习惯了，大方地挥挥手：“去吧，反正我还要在家里玩两天呢。”　　　　饭后老钟洗碗去了，钟嘉嘉本想帮忙，却被他拦住：“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好好休息就是了，反正我现在每天也是闲着，多动动也好。”　　　　钟嘉嘉无事可做，只得掏出手机打王者，刚打了两把看见卫顾上线，吓得心惊胆战急忙退出，转而打开江湖梦。　　　　洗完碗的老钟擦着手出来，听见游戏的背景音乐就乐了：“哟，没想到你还玩这游戏呢？”　　　　“挺好玩的。”钟嘉嘉打开地图闲逛，有些诧异，“爸你也知道这游戏？”　　　　“我当然知道了。”老钟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道，“不但知道，这游戏的制作，还有我的份。”　　　　钟嘉嘉惊得手机差点没掉下来，半信半疑：“你连Excel表格都做不好，怎么做得了这么大的游戏，可不要骗我。”　　　　被亲女儿拆穿在电脑应用上的短板，老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重新摆起架子：“做游戏又不止是需要电脑技术，还有别的方面需要我这样的专业人员，你仔细想想。”　　　　钟嘉嘉在游戏和自己的老父亲之间来回打量，老老实实道：“想不出来。”　　　　“你呀。”老钟恨铁不成钢，“这个游戏背景是中国的武侠世界，所以需要有对中国古代文化了解的人把关，当时游戏方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搞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我一看挺有趣，就参与进来了，里面不少文案都还是我亲手写的。”　　　　“真的？”钟嘉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见她不信，老钟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极大挑战：“你等着。”　　　　说罢，就起身就书房去了。钟嘉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等着。　　　　“你看。”老钟重新返回，将怀里的东西在茶几上一字排开，“这是当时人家游戏制作团队为了表示感谢，给我赠送的纪念品。”　　　　钟嘉嘉定睛看去，才发现老钟说的这些纪念品，在年轻人口中就是游戏周边，有游戏人物大全的大触画册，有印有持剑女侠图的折扇，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吊坠，独家CD，游戏充值卡......　　　　放在老钟这种中年人面前，甚是违和，这下可由不得钟嘉嘉不信了，瞪大圆鼓鼓的眼睛，像是小猫儿似的充满好奇。　　　　钟嘉嘉也在江湖梦的网店里买过各种萌态可掬的周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由此可见这一定是内部人员才会有的独家周边，顺势心思活络起来：“所以这游戏你玩过吗？”　　　　“我这把年纪，哪里肝得动啊。”老钟摇摇头，肝是他在游戏团队里的年轻人那里学来的一个词，指熬夜拼了老命打游戏，老钟为现代网络流行语的生动所打动，就连出去打麻将，也要说成肝麻将。　　　　钟嘉嘉讨好地凑近了一点，仰起头来，就像小时候渴求老钟给自己买玩具时一样：“爸爸......”　　　　“行了。”自己的孩子岂有不了解的，老钟大方地挥挥手，“都拿去吧。”　　　　“耶！”钟嘉嘉高兴得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说着，就把沙发上的东西全部往自己面前收拾，兴冲冲地往卧室搬。　　　　客厅里，老钟笑着摇摇头，眼中满是宠溺，这孩子，见到点纪念品就开心成这个样子，要是知道他跟游戏原著作者的渊源，岂不是要高兴得上天。　　　　钟嘉嘉把所有游戏的周边都收到包里，乐得跟小学生似的，准备下次见到宁菱炫耀一番，还要好好给“一顾清风”讲一讲。　　　　有了游戏这个共同话题，父女俩之间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就连吃饭也在讨论游戏里的剧情，看得叶青书都不免眼红，酸溜溜地只管往钟嘉嘉碗里夹菜：“多吃饭，少说话。”　　　　惹得钟嘉嘉早上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捏了捏自己腮帮子的肉，只感觉脸又圆了不少。　　　　正当她暗自神伤时，“叮咚”一声门铃响起，老钟忙着煎蛋走不开，忙大声道：“嘉嘉，快去看看谁来了。”　　　　钟嘉嘉含着牙刷忙不迭就去开门，在推开门抬头看见外面的人的那一刻，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嘴里含着泡沫，刷牙也不是，不刷牙也不是。　　　　门外的男生看起来应当不过二十岁，肤色白皙，修长的双眉下是被长翘睫毛遮住的眼睛，浅抿着唇，明明是随意的学生打扮，逆光站着，却也好看得吊打钟嘉嘉见过的不少男明星。　　　　甚至像极了日剧里帅得不像话的柏原崇，只不过比他还要多上两分书生气。　　　　“你好。”洛辞冲着钟嘉嘉客气打了声招呼，打量着面前还穿着睡衣的少女，难掩眼中笑意，“请问钟教授在家吗？”　　　　嘴里有泡沫不能说话，钟嘉嘉连连点头，忙侧过身给对方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