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策的酒量不好,酒品却很不错,喝的多了就是一觉睡到旭日东升从不吵闹。  但抱着自家宅院后门的柱子睡了一整夜,还怎么都拽不下来,白北山就很无奈了。  想他烟云北山杀人不眨眼,千里不留行,此刻还真拿这个临时主子没办法。  小武从穆轩手里接出自家六爷时就已经发觉出了些许异常,毕竟据穆大人称六爷不过饮了不到十杯酒,按往常的经验不该是这个不省人事的状态,小武不敢带六爷从正门回府。  燕京不似雀城自由,四爷不若家主开明。  且不说六爷醉成这个样子一定会被四爷责骂,街面上那些商贩也早已经离去,此刻坊门早已经落钥,燕京的规矩是不许任何人在街上走动的。  他倒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可若是六爷再被巡逻的燕京卫抓去,新科探花翰林待诏柳大人两日内二进宫,百里氏这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正当小武准备从后门悄悄翻墙进去时,却不想柳策不知怎的一下马车就抱着门口的柱子再不肯移动分毫。  小武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柳策拉骗回府。  “何须如此麻烦,直接打晕了扛进去不就行了。”白北山实在看不下去这对主仆如此折腾,出言提议道。  小武摇了摇头终究不敢,无奈也只能从马车上拿下了那件黑色披风给人披上后,自顾自的坐在了柳策身侧,期盼自家主子能尽快请醒过来。  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人影,秋日里的夜风卷起阵阵黄土,柳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像是有点冷似的。  月挂中天,隐隐的悬在那片阴云之后,夜色不是很明,远处传来的打更声犹如鬼魅,有些冷气森森。  “已经子时了,北山先生回去休息吧,小武陪着六爷就是。”  虽然不知道这位总是隐在暗处,此刻坐在屋顶上的北山先生是何来历,只道他如今和自己一样听命于六爷,六爷既然信他,小武便也把他当了自己人。  “不必。”白北山自幼年接受训练到少年执行任务,都是在月黑风高之时,早就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活,就算是三天三夜不合眼都不会有影响:“你家六爷真的不需要白某......”  “先生这话小武就不爱听了,什么我家六爷是咱们家六爷,此刻如若硬将六爷吵醒的话,一定会惊动阖府上下 ,让四爷知晓可就惨了。”  “他倒是金贵得很。”白北山翻了个白眼,转身躺在屋脊之上,高高的倚在两人正上方,小武根本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据白某观察,百里倬不像是脾气暴躁的主子。”  “四爷是不会说什么,但四爷会告诉雀城的那位姑娘,那六爷可就真是惨了。”小武像是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样,仓皇的截住了话头道:“平日里六爷酒量不这么差的.....”  小武一句话都没说全就听本该已经不省人事的柳策喃喃说道:“何人说吾醉了!”  声音不大,但在已经三更的半夜里格外的清晰。  “六爷没醉?”白北山一时也起了兴致,当即从屋顶上旋了个身落在了柳策身侧。  “怎么证明呢?”  “再...再来一杯。”柳策抱着柱子就势推了白北山一把含含糊糊的嘟囔着:“再...再来...我没醉...”  。  小武像是老母鸡护食一般挡住了柳策对白北山道:“先生就别逗六爷了。”    白北山觉得无趣,转身一瞬就又坐回了屋顶上。  雀城的姑娘?  那日他奉兄长之令潜回蜀中,难得王爷神智清醒,对这柳策的出现颇为在意,却又有诸多不解。  自十六年前王爷退居蜀中,王妃去世后便再未踏足京都半步,纵然逢年过节均曾派属臣入京为明相献礼,但两族之间的隔阂却是愈发深了。  烟云阁以酒肆之名隐迹江湖多年,明面上与阜宁府素无半分关联。    柳策思绪有点模糊,但也记得昨夜的千钧一发。  与穆轩对饮过后,那位刑部侍郎林大人借着贺喜之余,硬是灌了自己几杯酒,林尘看起来像是喝的有些神志不清,一个劲的往自己身边凑,众人面前柳策也不好直接将人推开。  “柳大人,愚兄可要替穆贤弟多....多谢你了,这一桩亲事真是该多谢您了。”  “林大人怕是喝多了,快来人送大人去休息。”柳策唤来相府作陪的小斯,忙把林尘推了开去。  何时又轮到他林尘来替穆轩道谢,终究柳策心里一团乱麻。  更发奇怪的是林尘被小斯扶去休息后,柳策就觉眼前人影重叠,明明未曾贪杯却已是宿醉之像,面前又有不知何人晃晃悠悠冲着柳策与穆轩坐的方向走过来。  柳策当下扶桌假寐,众人哄笑一堂说他怂了。  怂就怂吧,总归能镇静一下。  柳策只觉得浑身燥热异常,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烦躁,耳边声响空的飘在空中一样,定是着了林尘的道,却没有能够思考是他何时下的手。  夜幕低垂,谈笑间相爷与大长公主已然离席,众人也渐渐散去,盛宴既罢。  “柳大人?柳大人?”柳策只觉耳侧绵软的话语漂浮在自己身边,时而乎大乎小撩人心弦。  “柳大人困了,奴家扶大人歇息。”  “大人,您慢点等等奴家。”  “柳相公~~”    “柳兄醉了,在下与柳兄同路,诸位大人放心。”  穆轩?  白北山?  柳策脑海内一片空白,直到被摇晃的马车颠的反复呕吐几番,翻肠倒肚刮了几遍才算是稍稍有了几分清醒。  他被林尘下药了。  刚那女子不知是何人,自己与她应当没有什么逾距之举。  无论柳策如何阻了林尘的何事,也不至于如此急着给柳策安排“亲事”。  更何况林尘的父亲骠骑将军林虞,乃是当年明相爷最为看中的门生,从一王府侍卫一路平步青云官至二品要职。  只是在十六年前事端后,没两年就莫名遭人暗杀,至今仍是一桩悬案。  据说明相当时悲痛欲绝像是死了儿子一般,相府上下素镐带孝,相爷与大长公主吊唁扶灵,亲送远郊。  为朝中上下,江湖之远立下了爱才惜才之名,自此也才有了如今相府门客鼎盛,日日自荐不绝的景象。  同自己相比这位林大人怕是与相府只亲厚不疏远,只为入赘何须如此    天色放亮,晨钟方才响过。  柳策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一旁的小武早就倚着门口的石狮子睡了。  而白北山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武本就睡得浅,自家主子一翻身就已经醒了过来。  “爷,我们快进去吧。”小武小心翼翼的向府门挪了几步:“这个时辰趁四爷尚未起身,神不知鬼不觉。”  柳策深觉有理,在这件事情上他和小武可是出奇的看法一致。  两人蹑手蹑脚的准备翻墙,就听见吱呀一声。  府门开了。  “北山先生可吓死我了。”小武已经快要爬上墙顶,被这一吓跌了下来,揉着后腰埋怨道。  白北山逆着晨光的身影看起来不甚清晰,却是当真不愧丰神俊逸,风度翩翩的传闻。  “六爷这是去哪了”  只是白北山身后的百里倬面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已然怒火中烧。    “白北山是怎么回事?”  百里倬昨夜发觉柳策并未回府,派了手下心腹前去相府查看未果,一夜都没能睡下。  一早被人一把匕首插在了房门之上,接着就看到了后门鬼鬼祟祟的三人,又听着那北山先生的称呼,心下大惊。  “家主说子眉此来燕京,定会被多方注意,可借烟云北山之名震慑不轨之人,以求自保。”柳策站在百里倬面前搅着衣袖 ,搬出了家主解释道。  “烟云北山,你可知烟云阁背后的主子是谁?也敢如此胆大,百里沣不明白,你自己不清楚么?”百里倬此刻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小兔崽子拉过来狠狠揍一顿:“单你这张脸,烟云阁就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四哥,十六年了,当年太子身死,许国公府覆灭到今烟消云散,只凭明相府一面之词,你们就真的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你姐姐不愿意!”  百里倬当然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那场浩劫死了太子,损了许国公府,贬了阜宁府各中恩怨纠缠不清,早就不能归为一家之错,一氏之过了。  “长姐多年贱籍缠身未解......”  啪!  柳策不用去看也知道脚下那可怜已粉身碎骨的茶具是什么样子,硬着头皮道:“姐夫难道不想有一日光明正大迎娶长姐进门么?”  百里倬掩面扶了扶桌子。  雀城百里四爷年过而立,却未曾娶亲,众人只道其流连烟花,却不道他的心上人竟是百里氏都无法所求之人。  柳策看着离去的百里倬,知道他默认了自己的想法,纵然不为任何人。  他都得顾忌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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