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十日,春风拂来渐渐地带着热气,且越来越热。平日里小西子不来了,昔月的小屋子只有她一个。她本着不做就不错的处事方法,每日除了吃喝,她就愣愣地坐在小屋子的门槛看朝阳、夕阳和星星。   昔月本以为不会再见有谁跨入她的小屋子。丹嬷嬷的到来让她就得意料之中,也仿佛在意料之外。搂着丹嬷嬷的粗壮蛮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嬷嬷,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丹嬷嬷眸子有着淡淡的怜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也不嫌弃她的鼻涕泪水:“傻孩子,之前为了避嫌,我才没来看你,省得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昔月惊喜抬头:“现在不糟糕了?”  丹嬷嬷点点她的小脑袋:“总比以前好。”  昔月笑道:“谢谢嬷嬷。”  丹嬷嬷又笑又摇头:“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宜妃娘娘认定的事,她说有就有,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那我怎么得救了?”而且宜妃还没对她出过手。  “你得谢谢郭贵人。”丹嬷嬷一脸的欣喜,眸子有淡淡的慈爱,一张呆板冷刻的脸柔和了三分。  昔月掩盖心中的震惊,暗暗给了小西子一个大拇指,这小子牛掰。摇晃嬷嬷的手臂,撒娇道:“丹嬷嬷就是爱哄骗我开心,郭贵人哪里会帮我一个小宫女。”    “傻孩子,你是皇上所赐,宜妃是不能随意撵走你,若是发现了,岂不是让皇上面子不好看?郭贵人也不知道哪里看你不顺眼,宜妃面子上越是淡定,她心里越是不满。她与宜妃姐妹情深,日日来寻她闲话家常,三言两语都躲不过你这个的话题。宜妃神色淡淡,没说好,也没说你不好。一双丹凤眼坦荡荡,她嘴角都磨出了个水泡了,也不见宜妃说要收拾你,心里都快急出了花。  皇上素来宠爱宜妃,三不五时总来翊坤宫看她。郭贵人对姐姐是羡慕又嫉妒,若不是她来看姐姐,恐怕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上一回。每每想到就心中凄怨,皇上有时会问几句你,宜妃拿你抱恙为由,皇上才歇了心。可她对你的恨又加上三分。  郭贵人不知怎么的说喜欢定嫔身边的宫女,鸣翠。求了宜妃,宜妃看在姐妹情的份上,亲自去寻了定嫔。定嫔自然应予,按照宫里的规矩办事,把鸣翠给了郭贵人。  昨日,宜妃又说,心里总是欠了定嫔的,要把你给定嫔。定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道昔月是你所赐时已是木已成舟,只能委屈得接受。”    昔月咂舌,就这样她莫名地就成了侍候定嫔的宫女。所谓的一波三折就是如此了吧。  丹嬷嬷理理她的发梢,挽进了她的耳后,如同嫁女儿般不舍:“你到了定嫔那里一定要聪明些,闲事莫理,不要得罪小人。”  昔月“噗嗤”一笑:“嬷嬷,我还小,你怎么一副把我嫁人的模样。我就是去定嫔那里侍候她,而且她不得宠,是非也会少些。”    丹嬷嬷皱眉:“你是不知啊!定嫔正在给十二阿哥物色好看好生养的妾氏。”  昔月弯弯的柳叶眉如月牙:“跟我有什么关系?”十二阿哥是定嫔的独子,想嫁他的人多着呢!怎么样也不能把她塞去吧!  丹嬷嬷盯着昔月身后的翘臀,才又看了一眼她如花的脸蛋,意思不言而喻:“你呀,凑合。”    昔月耳旁仿佛轰隆地响起了雷鸣,怎么又出这一渣子。宜妃真是太绝了,定是绝了昔月做娘娘的后路才出此意,小西子定是觉得她无利用价值才不好久不来看她。若是嫁了十二阿哥,恐怕连通房都比她风光。昔月心里拨凉拨凉的,一片严寒。  丹嬷嬷见昔月愁眉苦脸,握住她一双白嫩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王府大院虽比不得皇宫光鲜亮丽,但是只要捉住了十二阿哥的心,过得不比皇宫差。”当然她的话没说完,若是捉不住,过得连连个丫头都不如。  昔月欲哭无泪:“嬷嬷,我不想嫁皇上,也不想嫁十二阿哥。”要嫁也嫁九阿哥。  丹嬷嬷摸摸昔月的云鬓,把她搂入怀抱,眸子闪过哀怜。  人生有些事哪里能由得自己做主?    宜妃亲自把昔月带到定嫔的启祥宫。比起宽大秀丽的翊坤宫,启祥宫如同一座老宅子,定嫔是老宅独自居住的老人,严肃,一丝不苟,刻板,毫无生机。  定嫔福身行礼,多瞧了几眼宜妃那张如玉的脸几眼,心里有仰止不住的羡慕。她曾经的花容月貌,已化作今日的皱花黄脸。  宜妃的丹凤眼今日特别柔美,有淡淡的喜意,把昔月温柔地唤到跟前。  昔月低头跪在定嫔跟前:“奴婢昔月拜见定嫔娘娘。”  定嫔嘴角的笑意凝结在嘴边,犹豫地又看了一眼昔月,认命地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把头抬起来吧。”  昔月不敢不从,缓缓抬起头。定嫔如同被雷劈中,震惊不已。旁边的如意犹豫地看了一眼昔月,才小声地叫喊:“娘娘。”定嫔方如梦初醒,看昔月的脸色如同黄鼠狼盯着美味的鸡肉。    昔月不敢看宜妃微笑平易近人的面孔,静静地望着定嫔虽年老却面容突然红润的脸,心里给自己打气,只要讨好了定嫔与十二阿哥,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昔月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灿烂,定嫔如同见到亲生女儿般不顾身份搀扶她。昔月心里“啪嗒”一声仿佛听到碎了的声音,莫非她屁股真的很翘?  宜妃见到人送到了,也不停留,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昔月,给了她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多兰香玉两位姑姑脸色也是眉飞色舞,嘴角挂着讥笑。  昔月心里凉飕飕的,还不得不恭送宜妃这尊大佛离开。  她心里打鼓,再偷偷啾了一眼定嫔,面容老了,眼睛的鱼尾纹有些深,可一双眸子却是如两颗颗宝石,年轻是姿容定是不差。皇上面容英俊,十二阿哥怎么也不会长得多磕碜吧。可望着定嫔眼中那三分的满意,七分的喜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莫非十二阿哥面无全非,很缺媳妇?所以见到她容貌娇美,就凑合着让十二阿哥纳了她。  定嫔绕着昔月转了三圈,眼里的满意和喜意从十分变成了十二分,扭头对同样一脸喜意的如意说:“你快让十二阿哥亲自进宫来领人。”  昔月的身子禁不住抖了抖,她要不要宁死不屈呢?    定嫔笑道:“我每日守在这启祥宫,日日如此,生活乏味得紧,你现在离出宫有些日子,就陪我出去看看花儿吧。”她已把昔月是皇上赐给宜妃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昔月如同无波澜的古井,死气沉沉,木讷地道:“奴婢遵命。”。  定嫔眉飞色舞,一个劲儿地夸十二阿哥的好,还名里外里暗示昔月到了十二王府要记得好好照顾十二阿哥,多生几个娃娃。  昔月心里翻了几个白眼,由于定嫔说得兴起,给她脑子里灌下了不少十二阿哥的喜好。他打小就喜欢喝上好的毛尖;喜欢吃烤鱼,不喜欢蒸鱼;喜欢鸡肉,不爱吃鸭肉;对梅花情有独钟,却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梅花;他还喜欢穿素衣锦袍,不喜欢花哨的颜色;他虽文武双全,却不喜欢文人的吟诗作对,干那文绉绉的事儿……    昔月面上作出了聆听的姿势,心里却跑去了九霄云外,恨不得对那瘆人的十二阿哥敬而远之。  定嫔说得高兴,连花儿和路都不看了,直到如意轻轻在她耳旁呼唤:“娘娘,娘娘。”定嫔一惊,抬头一看,见到李德全在几步之外,心里一惊,险些跌倒。如意和昔月忙扶着她。  李德全恭敬地行礼:“奴才冲撞了定嫔娘娘,请娘娘恕罪。”  定嫔扶起李德全:“李公公何罪之有。”昔月低头恭敬地站在定嫔身后,恨不得完全透明了,不让李德全瞧见。    李德全精明的目光瞧了一眼昔月,心中明了,低头请定嫔去凉亭处,是郭贵人请求一聚。定嫔脚步一软,如意和昔月一人在一边搀扶着,不让娘娘露出丑态。  李德全是个人精,虽定嫔虽不得宠,可也是个主子,本来就不能得罪,何况十二阿哥还是个出众的皇子,得皇上器重。面上的笑又深了三分,低头询问:“娘娘可是有大碍?”  定嫔心里也知道,若是郭贵人,怎能劳烦李德全亲自出马,定是皇上的意思。她缓步走去,又颇有深意地瞧了一眼昔月,面色平和。  昔月只当自己是影子,默默地跟随。进宫多日,她终于成了一个烫手的芋头,谁碰烫谁。她默默垂泪:你当我愿意呢!    皇上拍着宜妃的手笑意连连,郭贵人坐在一旁,把大红牡丹手帕拧成麻花,怎么也插不上话,见李德全把定嫔与昔月领来了,心中一喜,娇嫩地喊了句:“皇上。”  昔月不敢去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李德全默默地又站到皇上的身边,眼中只有皇上,其他人仿佛都是浮云。  昔月不由得心里赞了句,好厉害的老滑头。    定嫔福身行礼,两个小宫女在后头跟着。  皇上瞧都没瞧年老色衰的定嫔,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昔月,半响才让定嫔起来。定嫔站在一边,凉亭里的木檀香也不能让她转移心神,她早以为心已死,没想到过了半年,还能让她的心再死一回,眸子里一片死灰。  皇上丝毫不察觉,他身边的美人鲜活多样,青春靓丽,怎会在意一个年老色衰的嫔妃。  昔月继续降低存在感,可皇上的眼中牵动多人,热辣辣的视线怎么也忽视不了。尤其是郭贵人,不敢对宜妃发怒,把仇恨的视线放到昔月身上。    皇上笑看了一眼宜妃:“昔月这丫头不是你宫里的吗?怎么去了定嫔那。”  宜妃丹凤眼水波流转,心中一惊,听皇上不喜不怒的话并没有对昔月有心思啊!正想开口,一旁的郭贵人强忍住笑,说道:“昔月尽心尽力地为主子办事,十二阿哥只看了她一眼,就喜欢得紧。”  皇上皱眉,不悦地盯着定嫔,好好的十二阿哥,怎么突然就贪恋美色了,定是她这个额娘不好,把儿子教坏了。昔月在宫里也没多少时日,就被他瞧了一眼,她这个额娘就帮忙带回自己的窝,如此不知轻重,真是可恨。    定嫔看皇上在发火的边缘上,吓得跪地,抬头欲辩解,郭贵人眸子的冷光一闪而逝:“姐姐莫不是喜欢昔月喜欢得紧,怎会想着把昔月给十二阿哥。”  定嫔抖了抖身子,瞬间无言反驳,她让昔月去十二阿哥那里,并不是秘密。    宜妃拿起了杯盏轻轻地抿了一口,神态自若。十二阿哥最近风头正盛,把她生的两个阿哥的风头都比下去了,这回让皇上不仅厌弃了十二阿哥,还除去昔月入后宫的隐患,郭贵人也算是做了一件让她如意的事了。  定嫔把哀愁的目光望向皇上,辩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眼角的泪水悄悄地滑落,她悄悄地拿帕子掩去。  皇上没有半分的怜悯,心生厌恶。一朵老黄花还哭得这么难看,真是倒胃口。    一个皮肤白皙的小太监突然伏在李德全耳边说些什么,李德全骨碌碌的眼珠子瞥了一眼昔月,又附在皇上耳旁说了几句。  皇上的眉头紧锁,喃喃地说了句,让他过来。皮肤白皙的小太监领命去了。一会儿,跟着十二阿哥身后,朝众人一步一步走来,形如泰山,稳重如钟。皇上满意地点点头,老十二的脾性他是知道的,此事怕也是定嫔糊涂,与老十二没有半点关系。    十二阿哥看都没看地上跪着,正打着哆嗦的定妃,向皇上、宜妃、郭贵人一一请安。  皇上见十二阿哥风度翩翩,有自己年轻的几分风范,心中的怒气减少了几分,毕竟定嫔是十二的生母,不能让他面上过去不去,就让定嫔起了身。  昔月和如意忙搀扶定嫔,定嫔微微侧过身子,躲过了昔月的手,眉宇间闪过怒气,都是昔月这个小宫女害得她的十二阿哥被当成了靶子,若是惹得皇上厌弃可如何是好。  昔月脸色看不出喜怒,既然定嫔不让扶起,她就专心地低头看鞋面。    十二阿哥这才看了一眼穿着粉衣的小宫女昔月,第一眼,一双如剑锋的眸子就狠狠地盯着她,脑子闪过疑惑与诸多不解。他性子内敛,喜行不行与面,牵过定嫔的手,安抚的亲额娘。定嫔紧悬的心,有了儿子,瞬间就安稳了,在这宫里,唯有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昔月偷偷看了一眼十二阿哥,心里暗想,这十二阿哥也不丑啊,怎么定嫔就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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