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月徐步往前走去。我想了想,仍趋步跟上。    陆白景为她掌着伞说:“如月的生辰是往年和她打赌输给她,必要帮她办的。”    陆明月说:“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陆白景了然笑道:“我是想说,以后你的生辰,都交给我。”    陆明月转头看看陆白景,低头去踩地上的水。此处人迹罕至,石台隙间一片苔藓,滑地陆明月一个趔趄,陆白景一把握住她手,道:“没事吧……扭着脚没有?”      陆明月惊魂未定,无辜摇摇头。陆白景才呵呵笑出来。陆明月说:“笑我笨?”    陆白景定住,认真道:“我以前觉得你是仙女,高不可及……”    陆明月说:“所以,现在才发现我不是。”    陆白景摇头道:“我以前觉得你是仙女,高不可及,每每在你面前自惭形秽。现在,终于发觉,我原来是可以追上你的。”    陆明月悻悻然道:“我原本就不是什么仙女。高不可攀的人,是你才对。”    陆白景道:“你已经攀到了。”    陆明月傻住。    陆白景举举她的手道:“这不是攀到了?”      陆明月脸倏地一红,抽了手道:“胡说。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陆白景一叹说:“所以,今年我都把心思花在套老太太话上了。没想到送你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陆明月果真想了想,终于道:“我不要什么。”    陆白景说:“不行,你好歹说一样。哪怕是……”环望四周,往山上一指,道:“要那山崖的一束花,我也要给你摘回来。”    陆明月仰起头一望,那是距离陆宅不远的一座险峰,奇高奇险,不宜攀爬。光秃秃的山巅壁侧,上下不着地伸出一只娇柔的白花,随风雨摇曳着。    陆明月说:“它在山崖上好好的,摘它做什么?想的又得不到,何必想?”    陆白景道:“你不说,怎知得不到?我偏要让你都得到!”    陆明月忍俊不禁,说道:“那你要是个神仙才行。”    陆白景说:“为了你,当神仙就当神仙!”    陆明月又是一愣,良久,徐徐道:“我不过是个没要紧的人……”    陆白景急地进前一步,说:“我说你要紧,你就是世上最要紧的人。”    雨悄然停了,和风微微。方才凄雨冷风尚且不觉,此刻反全身都冷的发抖,我不禁环臂打颤。    陆明月迟迟说:“我想出去……”    陆白景想了一会儿,说:“可以。”    陆明月道:“你哄我,怎么可能出去呢?”    陆白景道:“我做不到你再说我哄你。你等着,后天,我保管你能出去,你在后院等我消息。”    府里有府里锣鼓喧天、竽瑟同鸣的热闹,陆明月有陆明月私心的小欢喜。寻针觅线,做起女红来。    陆明月捧着绣绷含情暗笑,小丫头窃窃私语。我斥道:“都闲的打摆子,外面儿活计丢着一件也没动,诚忘了自己当初怎么来的,难道看不见前人怎么走的?十分好玩极了!”一句话搓地众丫头一窝蜂都跑了。    屋里帘垂窗闭,暗暗的。我一面卷帘推窗,一面漫不经意地说:“姑娘绣什么呢?交给我们便是了,何必自个儿忙活,当心坏眼睛。”    陆明月道:“哥哥可有喜欢的图样?”    我滞了一滞道:“白景?姑娘为他绣什么呢?”    陆明月道:“没什么,闲来无事,不练练手就疏了。索性给哥哥绣一条汗巾。也回报他总记着我。”    我慢慢地说:“姑娘有心了。他倒没什么挑的。”    陆明月听罢,低头咬了线。道:“那便如此吧。”我弯腰同看,月白绫底上一只淡雅的桃花下一杯酒。我道:“这图案到清奇,也非一般的花儿鸟儿的,是什么个意思?”    陆明月抿唇微笑,道:“没什么意思,胡乱凑的。”    且说着,外面突然一阵猫叫。我道:“哪儿来猫了?”    陆明月将那白绫汗巾往袖里一藏,急忙说道:“我去看看。”    我乍记起前日的事,醒悟过来,一把拉住道:“姑娘,不是咱们有心偷听你。只是……”我瞧瞧四下,压低声道:“被老太太、太太知道,又该生事儿了!”    陆明月面露愕然,旋即露出哀戚之色,说道:“妈的牌位,至今未有落着,我无处祭拜……因此……”    我心下凄然,竟不知至今为止,陆明月其实并未得到陆家半点儿认可。介于让她就此和白景单独外出,我实不能安心。犹豫说道:“姑娘,若去也可以,带我同去,我才安心。”    陆明月喜出望外,连连应好。拉了我就要去。我又道:“且慢,不能就这么去,得打点一下。”遂上下交代了一圈,说今日姑娘不适,禁止喧哗吵闹,饭食只送在外堂,不许入内屋,不许呼叫,我单独伺候。    打发了众人,又切切吩咐了一个稍见机灵的小丫头如何回老太太、太太。必说是旧疾发作,吃药睡下无恙了。莫让老太太费事请大夫来瞧。那丫头重复两遍,我听着无差了,方罢。    和陆明月走在后院,悄悄开了门。门前一驾马车,车里钻出一个小厮,我认得乃是爷身边的贴身随从张全。他赶忙道:“陆爷吩咐,姑娘快上车吧。”    我二人上了车,辕马疾驰,一路穿门过桥,飞柳抛花,须臾到了专通车马的保安门。听见有人道:“柳班主,出去啊?车里载着什么?”    陆明月和我屏声凝气,互相握紧了手。    驾车的中年人笑道:“没什么,陆爷让去接我师兄花家班里一位小旦,说上次听她嗓子还行,叫小的也一并接来。”    那人道:“哟,还有比柳爷班里唱的好的?”    姓柳的中年人嘿嘿笑道:“过奖过奖。”    那人道:“怎么不外面直接接进来,反从府里出来了?”    姓柳的正在支吾,张全一揭帘儿道:“怎么那么多为什么?爷运点东西还要和你们一一交代?”    那人见了张全,忙道:“原来是张大爷!小的不知,罪过罪过。”    张全道:“能过了?”    那人满口堆笑殷勤道:“过得过得,请。大爷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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