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李若天走进一片树林,忽听头顶有人喊道:“好!好!”声音尖锐怪异,嗓子仿佛被人揪住一样。李若天头也不抬,怏怏地道:“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走了两步,那人又喊:“英明神武!英明神武!”这次声音却是从左侧传来。李若天暗想:“这人轻功着实了得,突然间就跑到左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朝左望去,一个人都没有,却见枝头落着一只鹦鹉。这鹦鹉眼小嘴黑,从头顶到尾巴一片淡蓝,像披着一层薄薄的斗篷,腹部却是红色。此刻正歪着头,小嘴一张一合,仿佛在嚼东西。    这时一名秃顶老者向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边叫:“御史大人!御史大人!”    李若天见他额窄脸宽,胡子邋遢,眼神凶狠,心中有些害怕,想起王朝雨叮嘱他“远离是非”的那一番话,立刻往旁边站了站,让开一条道。    秃头老者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鹦鹉身上,双手一拍,喜道:“御史大人,可把您给找着了!”    李若天见他叫那只鹦鹉“御史大人”,心下纳罕不已。    老者顿了片刻,飞身向鹦鹉扑去。那鹦鹉扑腾翅膀,啊的一声飞起来,落到李若天肩上。那老者怔了一下,厉声喝道:“小子你别动!吓跑了它,老子一掌打死你!”李若天吓得不敢动,只用余光瞥那只鹦鹉。    老者慢慢挪动脚步,见那鹦鹉没有飞走的意思,脚尖一点,闪到李若天身旁,伸手捉那鹦鹉的腿。鹦鹉仿佛洞悉了他的意图,扑腾一声,扇着翅膀飞上树梢。李若天心道:刚才他这一步迅猛之极,但跟七星步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那老者见鹦鹉飞上树梢,急得抓耳挠腮,骂道:“他奶奶的!这该死的畜生,老子拔你的毛!”说罢,腾空跃起,朝鹦鹉扑去。那鹦鹉毕竟能飞,身体又小,在树梢间上下穿梭,那老者连羽毛都没碰着一下。    秃头老者徒劳地折腾了半天,终于放弃,跳回地面,堆起笑脸向那鹦鹉道:“御史大人!您不要生气!乖乖跟我回去,小祖宗还在等咱们呢!”那鹦鹉拍拍翅膀飞了下来,又落到李若天肩头。    秃头老者怕它又飞走,便对李若天道:“小子,这鹦鹉是小祖宗跟前的红人。我要是带不回它,可就惨了。既然它喜欢跟着你,你就随老夫走一趟吧,事成后必有重谢!我蒋玄许诺过的,必定办到!”    李若天在凉州时,听说那一带有个姓蒋的前辈,名声极响,人称阿修罗,于是便向蒋玄拱了拱手,道:“原来是蒋前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那个“阿修罗”。    蒋玄素来好面子,听了他的话,心里很是得意,点头笑道:“不错,挺懂礼数!孺子可教也……先不说了,你快随我回去!”    李若天道:“我一动,它就飞走了。”    蒋玄道:“你试试。”    李若天走了两步,接着又蹦了几下,那鹦鹉仿佛脚底生了根,待在他肩头一动不动。蒋玄道一声“跟紧了”,袖子一甩,飞奔出去。李若天轻功初有所成,立即使出“平地生烟”。他的内功虽然远不及蒋玄,但因这七星步是轻功一绝,其步法之妙、御气之巧皆为寻常轻功所不及,故而勉强能跟在蒋玄身后而不落下。    蒋玄见他跟得紧,有意要露一手,便将身子侧过,脚下踩着极为怪异的步点,速度却比之前快了一些。这套轻功是蒋玄的拿手绝技,名为颠倒连环步。只因前进时要像螃蟹一样侧着身子,姿势不太雅观,经常被人议论。不过蒋玄倒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武功只要好用就行,好不好看有什么要紧?    李若天见他忽然奔出好远,而自己这招“平地生烟”已经尽了全力,再不能快半分,旋即变招,用出追赶式“如影随形”。“如影随形”虽然比“平地生烟”快许多,但十分消耗真气,不能持久,不到必要之时一般是不用的。李若天一心只想追上,并没有这许多顾忌。    蒋玄见他数息之内又追了上来,暗吃一惊,说道:“老夫的轻功在凉州也算是赫赫有名,没想到你竟然能跟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若天报完姓名,见蒋玄行进的姿势跟螃蟹似的,噗嗤笑出声来。蒋玄回头道:“你笑什么?”李若天自知失态,连忙道:“我笑这鹦鹉,会说人话!”蒋玄道:“正因会说人话,小祖宗才宠着它!”    李若天寻思道:“他口中的‘小祖宗’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连这凶狠的老头都怕他?”就在他内力告罄、速度减慢之际,蒋玄身形一滞,停了下来。李若天连忙止步,喘起气来。蒋玄见他呼吸不匀,似是内力不足所致,眼中掠过一丝不屑,笑道:“小祖宗就在前头,跟我来吧!”    二人出了林子,走了不到半里,来到一间竹屋前。蒋玄低声道:“你随我来。”二人刚进门,只听哗啦一声,一个女孩掀开帘子连蹦带跳跑出来,手里拎着个鸟笼,叫道:“我的御史回来啦!”    李若天肩膀上的鹦鹉忽然张开嘴,歪着头道:“丞相该死!丞相该死!”蒋玄偷偷咽了下口水,脸色极其难看,好像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那女孩来到李若天面前,那鹦鹉扑腾一下飞入鸟笼。女孩转向蒋玄,啪的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愠道:“你怎么才回来!?让我等这么久!”    蒋玄勉强笑道:“属下该死,让夏大人久等了!御史大人一直待在这位李公子的肩上,臣便自作主张把他领回来了。”    李若天心头愕然:“这女娃不过十一二岁,看上去也不像有武功,她究竟有什么能耐,让这蒋玄对她低头哈腰、俯首称臣?”    女孩对李若天道:“我叫夏颖,你可以叫我夏大人或者姑奶奶。”    李若天哂然一笑:“在下李若天,见过夏大人。”    夏颖道:“既然我的御史看上了你,我便赏你个官做,你想当什么?”    李若天道:“多谢夏大人美意!可我从没做过官,只怕……”    夏颖不待他说完,抢道:“别怕,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蒋玄应和道:“是啊是啊,夏大人威镇寰宇,有她在,谁敢惹你?李公子遇到夏大人,正是俊才遇明主啊!”    夏颖转向蒋玄,问道:“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挂起鸟笼就往外走。蒋玄和李若天跟在她身后来到屋外。    夏颖从袖中取出一段小竹管,拿到嘴边用力一吹,那竹管发出一阵脆响。没过一会儿便有两人从远处赶来。二人来到夏颖跟前,挺着胸膛,一左一右站定。蒋玄见到那两人,也站了过去。三人站成一排,神色恭敬地望着夏颖,齐声拜道:“参见夏大人!”李若天见这三人毕恭毕敬,不禁对夏颖的来历好奇起来。    夏颖将李若天介绍给那两人,得意洋洋地对他道:“本姑娘手下人才济济,今天让你开开眼。”说着,踱到左边蒋玄面前,指着他道:“这位你已经见着了,他就是我的丞相。”李若天拱了拱手以示敬意,蒋玄回了个礼。    夏颖向前迈了一步,来到中间那人跟前,说道:“这位脸上有疤的便是我的左大将军,韩真。”李若天连忙道:“久仰!久仰!”韩真道:“我过去隐居乡下,极少插手江湖中的事。前两年才投靠夏大人,寸功未立。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名字?”李若天原是客气一下,不小心被他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夏颖道:“就你话多!”接着来到右边那人面前,指着他道:“这位胖头胖脑、挺着肚子的便是我的右大将军,杨空。他在这里排行第三。”李若天本想说“久仰”,怕这人也较真,便改口道:“失敬!失敬!”杨空道:“咱们以后同朝为官,尽心尽力辅佐夏大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若天心想:“你们尽心尽力,我可不要!”    夏颖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那两人:“找到那女人没有?”    李若天听到她说“女人”,顿时想起王朝雨来,忍不住问道:“你们在找谁?”    夏颖向蒋玄道:“李兄弟刚来,你和他说一下。”    蒋玄笑应一声,对李若天道:“这事还得从凉州说起。一个月前,我们三个跟着夏大人在凉州城外游……巡视……夏大人走累了,让老二进城买吃的。老二进了城,看到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你不知道,他这人就是好色。他见那女子长得标致,就上去搭讪。谁料那女人二话不说,抬手一鞭将他打翻在地。老二打不过她,回来拉着杨空去报仇。我因为要保护大人,不能同去。不想那女人武功着实了得,他俩联手也没占到半点便宜。老三腿上挨了一鞭,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夏大人气不过,便让我们打探那女人的下落。我们三个查了好几天,得知那女人要到容国的云州,便一齐来到这里……”    夏颖接着说道:“咱们来这里,一是教训那个女人,二是找机会扬名立万。唉!世人只知我舅舅,却不知有我。咱们这回一定要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好让江湖中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蒋玄三人一听要干“惊天动地”的大事,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那女人在哪?”夏颖跺了下脚。    韩真回道:“属下已经查到她的踪迹,她这几天一直待在西边的万花圃。”    夏颖道:“李公子刚来,正好让他见识一下你们的手段。”说完,进屋拿了鸟笼,跟着三人向西而去。李若天想起王朝雨临走前的嘱咐,本不想掺和这事,可夏颖非拉着他去,无奈只得同去。    五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山谷。一眼望去,各色各样的花开了一地,空气中香气阵阵,沁人心脾。又行数里,韩真指着一间茅草屋道:“就在这里。”    夏颖道:“快去,谁捉了她,姑奶奶我有赏!”    蒋玄摸了摸脑袋,露出为难的表情,小声道:“老夫来得急,忘记带我那紫竹棍了。老三,打仗向来是将军在前,丞相在后,这功劳我就让给你了!”    杨空眉头一皱,连忙推诿道:“我朝向来以左为尊。左大将军,你武功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你一出手,必定马到成功啊!”    韩真捂着肚子,眉毛眼睛挤成一团,叫道:“真见鬼!偏偏这会儿,肚子疼起来了!右大将军,还是麻烦您出手吧。”    杨空沉吟片刻,想出个主意:“御史大人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想必武功也有过人之处,不如让御史大人先上……”    蒋玄平日里没少受这鹦鹉的气,立即应和道:“说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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