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归是你的儒人,你怎么能让她孤身一人来北塞这苦寒之地?” “既然大人知道她是我的儒人,那么大人为何还要对她如此亲厚?” “风大亚,你什么意思?她不只是你的儒人,还是殷王的女儿。我只是对她尽臣子的本分。” “希望大人真的这么想。” “那么风大亚,是否真正将她视为自己的儒人?” “我答应过太傅,会护她一世周全。”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她此番千里迢迢赶来,还大病一场,只是因为大亚的一句谎言。无论风大亚愿不愿意,我都会将真相告诉她。” “好啊,你告诉她吧。你告诉她她便会日日夜夜流离失所地找一个奴婢,还请大人仔细权衡。” “风大亚可以派人帮忙找。” “我没有必要,这是她的事。” “既然少保大人有意来访,还是见见他吧。何况他素有才名,与之结交是好事。” “你闭嘴!” “······” “你还是走吧。” “原来你来是想求我这个······他是你的父王,难道不是你去求他更适合?” “······” “我会说的。” “大人如若觉得为难,也不必······” 这些话都萦绕在耳边,他辗转反侧,总是不能入睡。心里难过的感觉愈来愈浓郁,郁结成了一块厚重的淤青。右臂上的伤口还刺痛着。风秦翻身起来。 她的房间灯灭了。风秦徘徊在房外许久,这才走到城楼上站着。 直到离开北塞的时候,子暮才知道风秦来北塞是为了她。和北塞众人道别的时候,子暮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来,又将包裹里的披风取出来给锦莫。锦莫正想拒绝,这时风秦将自己的玄色披风披在子暮身上。 一路上子暮和绕苓坐在马车里,风秦和车夫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在车外。绕苓欢快地打开风秦带来的包袱,取出干粮来,笑呵呵地说:“儒人看,大人带了好多吃的。”说着便递给子暮一块干粮。 子暮一动不动:“不敢动大人的东西。” “可是这是大人给我的······”绕苓委屈地说。 “既然是大人给你的你便吃吧。我不吃了。”子暮淡淡地说道。 绕苓见到子暮对风秦生气,自己便也不敢吃了,默默坐着直到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便到了逆旅。绕苓扶了子暮下车,风秦提起那个包袱来发现里面食物未动分毫。风秦却没有说话,带着她们往逆旅去。 隆冬时节,就算逆旅里也没有什么盛宴,能吃的只是去年腌制好的咸菜腊肉。在逆旅住下的时候,路上的冰雪已经开始消融,这个时候反而是最冷的。因此风秦刻意放慢了行程,在逆旅住下几日。 一日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牵着一只受伤的小兽来到这里。小兽瘦骨嶙峋、神色疲惫,大有将死之意。虽然如此,还是引得逆旅里众人的围观。毕竟在这时节很少有人能够吃到新鲜的肉食了。大汉便对众人说:“这鹿行将就木,我便割爱把它卖给你们。起价八朋贝,价高者得。”出于对鹿肉的渴望,也无人反对起价过高,大家都争着给高价。 风秦等人恰好在一旁,子暮和绕苓看到人群里羸弱垂死的小兽都心有不忍。风秦一边说着风凉话:“想来我也许久没有吃鹿肉了。” 子暮欲言又止,葱玉般的小手捻着水绿色的衣带。风秦取出一袋贝币来递给随从,很快随从便在众人的惊呼声里风风光光地把小兽牵过来。 子暮见了,连忙蹲下用自己的手帕给它包扎伤口。绕苓有些难过地问风秦:“大人是要吃了它吗?” 风秦没有回话,走到小兽身边。子暮下意识地将风秦挡住,神色忧疑。风秦轻轻一笑,摆摆手说道:“吃什么?它又不是鹿。依我看来,它倒是一匹不错的千里马。” 子暮等人闻言都有些吃惊了。绕苓连忙问:“那为什么刚才那人说它是鹿?” “这个时候自然是鹿比马要贵。至少没有吃马肉的道理。”风秦解释到。 “可恶,被骗了。”绕苓愤愤不平地说道。 风秦对随从吩咐道:“去我包袱里拿些膏药来。” 子暮和绕苓用热水给小马擦洗伤口时才发现它的毛色原来是纯白色,只是被污垢染成灰褐色。膏药上罢,二人又给小马驹喂了包袱里的粗粮。小马驹随后温顺地在寝室里睡下了。 几日后便要启程,子暮执意要把小马驹带走,风秦也只好同意了。 越往南下,春意越近。殷都城外野地上春草已经萌芽,远远看去一片淡绿色。车马停下来后,小马驹便一下子窜出车外,快意地在草地上奔跑。子暮匆忙走到车外,追着小马驹跑了几步,身子一歪便跌倒在地上。 “平地也能摔?”声音里有点揶揄的味道。 子暮没有拉住他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想要站起来。风秦站在一旁由着她,见到她没事才放心下来。 “你看,那里便是殷都了。”风秦扬手向南面那飞扬的玄鸟旗指去。 子暮心里微微凉了一块。 这时,小马驹跑回来,用头轻轻蹭着子暮。子暮回身莞尔一笑,用手轻轻拍着它的背。 “它好得真快。”子暮的笑容渐渐消失,随即她小心翼翼地说:“你的伤好了吗?” 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不远处城池的风秦惊醒般说道:“啊?” 他的伤应该是没有好的,但是一路上他把膏药都给了这只小马驹。这些子暮都看在眼里。 “你方才说什么?”风秦问道。 子暮想了想,真心实意地说:“一路上给大人麻烦了。” 风秦闻言心里有些刺痛,沉默了一会儿,他背过身去:“我答应了太傅,会护你一世周全……” 日薄西山,层林尽染,飞鸟相与还。 子暮在他背后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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