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牢狱里,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血痕触目惊心。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他紧闭双眼抱紧自己。他想在痛苦中默默死去,舍弃对世间所有念想,但脑海中还会时不时浮现出那些影子,父亲留下的话似乎还在耳边,那年的告别似乎还在眼前  “昔儿,此去山遥水阔,若我能凯旋而归,你要温一壶好酒等我回家;若我战死沙场,你便更要勤学苦练报效祖国、为我报仇。”  “父亲的话昔儿铭记于心,昔儿等父亲回来。”  黑暗中的脚步声在牢狱里显得分外清晰,谌昔感觉一个黑影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你就是传闻里的君子谌昔吧。我有话要和你说。”那个黑影轻声说道。  “主子,那个女子抓到了吗?”易平生一看到伊祁秋逸便低声问道。  “抓到了,但是她将罪责都推到谌昔身上了。”伊祁秋逸瘫坐着。  “我当日见到那女子便知道她不是个一般人,果然心思狠毒。”易平生叹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相啦?”伊祁秋逸喝了一口茶,取笑道。  “不是看相。是她太好看了,那种好看,完全就不是一般女婢有的,反而像个贵家千金。”  伊祁秋逸吓得立马站起来。他倒是去看谌昔时顺便看过那个女子,并没有什么姿色,更别说尊贵的气质了。  “这个女子是假的瑾儿,我去大牢里见过那女子。”伊祁秋逸说。  “这女子冒充瑾儿,也太可怕了。”易平生惊叹道。  “不,可怕的是风秦。”伊祁秋逸缓缓说“他不会不知道她是假的。可他是太傅的人,他为什么要害谌昔?”  太傅甘盘已经来到了风秦府上。这是他第二次劝说大臣接受殷王的赐婚了,虽然有了第一次的挫败,但是根据他对风秦的了解,他相信风秦是不会拒绝的。毕竟他和谌昔不一样,他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必要时会为保全某些东西而牺牲原则。  “但是,我和她恐怕今后都只能有夫妻名分而无夫妻之实。”风秦犹豫了一下,这样说道。对于举荐他入朝的太傅大人他一直心存感激、十分恭敬,对于他的请求也不敢拒绝。  “你们二人成亲后也能日久生情,这世间人大多如此。”太傅说道。  “恐怕不会······”风秦低声念道,很快又停下来说“太傅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便与你相释心肠。我自知性情寡淡凉薄,恐怕不能令君主欢愉。何况她是殷王之女,我也害怕照顾不周令殷王不快。”  “大亚多虑了。其实殷王对子暮君主很是冷淡,让君主尽快出嫁只是为了安定燕国三公子的心。只要大人给她一个名分,护她一世周全便可。”甘盘劝说道。  风秦便答应了这门亲事。甘盘喜不自胜,连忙进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殷王。殷王此时正在御花园里的花圃里游玩,兰花盛开,散发出幽幽香气。  “不错,把子暮嫁给风秦,也算对得起她的生母妇如了。”  “大王,今儿这兰花开得真好啊。”甘盘指着盛放的花朵说。  “瞻彼君子,幽若兰芷。愿言思子,中心养养。愿言慕子,寤辟有票。”殷王轻轻唱道。  “这是曾经百姓赞颂谌玉的歌谣。想来再过几日,就是他的忌日了······”甘盘不动声色地说,可是这些话无疑都进入了殷王的耳朵。  “从前他为余一人立下汗马功劳,当年宁愿求死也不投降彭国······死前还不忘留下叮嘱让自己的孩子勤学文治,协助余一人治理大商。他死后,我看着谌昔长大。他真是愈来愈像他父亲了······”殷王漫步在花圃,叹息着说这些事。  “谌昔也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托付,一直为大商披肝沥胆,甚至立下‘不灭彭不娶’的誓言。”甘盘语气郑重了一些,“大王莫非真的相信他会为一己私情伤害江山社稷?他会诱导子妍逃婚?”  殷王摇摇头:“他不会。几日后我们和谌昔一同祭祀谌玉吧,那时我会把他放了。”  荒凉的坟头燃起火焰,青烟随风飘起,直上青天。  殷王在坟前洒完酒,转头看谌昔苍白的脸:“你谌家世代忠良,我不可能不了解你的性子。只是人言可畏,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小人明白。”谌昔疲软无力地对殷王拱手。  “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子妍去了,也当做没有这样的人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殷王劝解道。  谌昔用力挤出笑容:“谢大王不杀之恩,小的愿意归隐山林永不出仕。”  殷王闻言哑然,他心里还是很希望谌昔继续为国效力的。但是隐约又担忧他会使子妍的事情为他人所知。  “不必如此。但余一人准许你隐居静养一段时间。”殷王说道。随后殷王便离开了,只剩谌昔和甘盘对着孤坟黯然伤魂。  “你为何不愿出仕?”  “当日,我亲眼看见了他派的武士杀死了他的女儿。剑进入她胸膛的时候她还在说‘父王是不会杀我的’。十多年来,我的信仰第一次开始动摇了。我在想,我们披肝沥胆拼命效忠的君王,到底值不值得那么多人为之流血牺牲?”谌昔目光凄迷,自嘲地笑了笑。  坟前孤烟缭绕,短暂的沉默使这里更加荒凉。  “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忠国和忠君是不一样的。”甘盘叹了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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