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非梦③

生活就是不断被□□，与其被别人□□不如自己动手，与其□□自己又不如去□□别人，在如此教条下搓磨长大的戈薇对此感触颇深，而且贯彻这项教条的意志非常坚定而不偏移。　　这是当然的，年复一年挣扎在名为训练实则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生不如死的地狱里，啧啧，别看戈薇她是伊势神宫大宫司唯一的继承人，事实上前面就已经说过了，戈薇她师傅七元墨这个资深的妻管严除了一些巫女必备的知识外实际上并没有教导戈薇什么真正能在这个世上立足的东西，过人的才智，敏捷的身手，出色的洞察力以及为人处世的礼仪，坚定不移且能缩能伸的意志，还有很多不可言说但远超众人水准的能力，这一切让伊势神宫长老赞叹认同，而且舍弃了一众根正苗红的巫女神官一致推崇戈薇这个半吊子巫女为大宫司的继承人的这些才能，统统都是来源于她的师母平井柒葵。　　令人困惑不已的是仿佛能看到未来一般，那些长老不知为何如此肯定戈薇的能力，深信不疑的认为戈薇继任伊势神宫之后能把神道带领到崭新的高度，并以此为理由不断的鼓励、劝导戈薇，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年青春期的叛逆来的过于及时，导致戈薇不堪训练的重负离家出走，戈薇甚至都要在长老的糖衣炮弹下坚定不移的发现自己真的是夜空中最璀璨的一颗星，生来就是为了带领神道走向一统天下的星光大道，终有一日会在奥林匹克山加冕为皇，万万人之上，要和太阳肩并肩了。　　……万幸，青春期的叛逆来了。　　戈薇一直到现在都觉得当初师母说不定看出她那时被捧得太高的飘飘然的心，所以当初离家出走的计划才进行的如此顺利，现在想来真是热泪盈眶，那是这十多年她与师母抗争的最成功的一次，不仅顺利实现了离家的野望，还漂洋过海成功跑到了自由国度美利坚，在那里度过了有史以来最逍遥的一段时光，这段功绩真是足以载入史册万世敬仰。　　可惜了，那段昙花一现的时光有多美好，就更衬着现实有多残酷，多少年来在生生死死的训练中沉浮的戈薇除了被动学会每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才能之外，唯一主动练就的技能只有一个-------抓住每一个可以休息的时刻，从不失眠的夜晚时常被周围一众担心学习担心考试担心早恋被发现而整宿整宿睡不着的同学瞪着老大的黑眼圈义愤填膺的控诉，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反复而迷茫的梦境也阻止不了戈薇一颗红心向长眠，时常梦做着做着就在梦里睡着了，然后……天就亮了。　　天亮了，戈薇睁开眼睛，眨眼间睡眼朦胧就变得神采奕奕，不用环视四周也知道桔梗就在身旁不远处，坐在一个早已熄灭的火堆旁沉默不语，眼帘闭合似在熟睡。　　但是戈薇知道桔梗没有睡着，并不是因为桔梗的身体是陶土做的所以不需要睡眠这样显而易见的理由，只是一种直觉，戈薇想到，因为关于桔梗的记忆恢复了所以她很相信这样的直觉，在很久以前桔梗还附在戈薇身上的时候，虽然残念不需要休息也没有睡眠，但是总有想要一个人静静待着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平时对着残念有多聒噪，戈薇都会乖乖的不出声打扰残念的平静。　　那是记忆中难得的安宁。　　只是戈薇从来都不知道，残念静静待着的时候会想什么，就像她不知道会有一天，活着的桔梗出现在她的面前。　　“醒了吗？”桔梗清冷的声音传来，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嗯。”戈薇伸了伸懒腰，道，“休息够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北方，”桔梗道，“一路向北。”　　“北方？”戈薇歪歪头，问道，“我们到这之后都向北走了好几天了，还没有到目的地吗？”　　从那天被这个桔梗口中的神明陨落之地的入口的幻觉迷惑之后醒来算起，戈薇已经跟着桔梗向被走了似乎有好几天了，才找到了现在暂时栖身之处的破烂宫殿，戈薇还以为终于到目的地了接下来就是要在这附近活动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不是终点。　　“这个莫名的空间也太大了吧！”戈薇惊叹了一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传言说，这个地方是没有边际的，”桔梗神色沉静，“无边无际，就如同安居在这里无所不能的神明一般，看不到其力量的极限，无所穷尽。”　　“这么大？”戈薇惊呼道，“那桔梗你要去的地方还要走多久。”　　“这里的时间和我们生存的地方时间是不一样的，”桔梗看向戈薇，道，“我们在这里还要走很久，可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也许只过去了几个时辰也说不定。”　　“时间的流速不一样？”戈薇接口道，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这几天我总觉得太阳和星星的轨道看起来不太一样。”　　桔梗并不理解戈薇口中太阳的轨道指的是什么，却明白戈薇其中暗含的意味，多解释了一句：“不要把这里和我们的世界联系起来。”桔梗看向宫殿一侧朝向向上，正好倒映出此时东升的太阳的窗户，道。　　“这个世界是黑暗的，所有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现实世界的投影。”　　“投影？”戈薇喃喃道，能够投影现实世界的空间她听过不少，不过印象里无论是哪个空间传闻都是要命的鬼话连篇，以至于现在想从中分辨真假，找出几条比较像的都做不到。　　“那我们走这么远往北方是要去做什么？”戈薇晃了晃头，终于问道了重点，之前桔梗神秘兮兮紧张万分的把她拉到了这个莫名的空间，然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幻觉事件和紧急特训，戈薇差点就把这个最重要的问题都忘了，之前从除妖师遗址出发北上之前戈薇也曾问过桔梗北上的目的，只是那个时候桔梗没有明着回答，只说到了便知道了，此刻戈薇因为过于讶异这个空间的事情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本来桔梗又不会回答，哪曾想到……　　“找人。”桔梗果断的回答道。　　“……哈？”戈薇被意料之外的回答噎了一下，头脑此刻转得飞快，无数问题飞逝而过最后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　　“你是说这个什么神明居住之地居然有人生存在这里吗？”戈薇一字一句的的道，“活生生的，人类？”一句话包含了几种疑虑。　　首先，这里不是说是什么神明居住之地吗？印象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别说人类了，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种族都是自上而下的俯视，就算是陨落了，这样高傲的一族又怎么会准许他们眼里的蝼蚁侵占他们的地盘？人类到了带有神明印记的地方除了死或逃，不太可能会有其他选择才对。　　可是桔梗却点头了。　　“那些人不会是疯了或者傻了吧？桔梗你来替他们收尸的？”戈薇咽了咽口水，道。　　“说是人类也不太准确，”桔梗目视前方，似在回忆什么，“或许很久以前他们都是人类，但是现在对于他们的称呼只有一个。”　　“什么？”戈薇问道。　　“自认受到了神灵的眷顾，世代以守护北方殿宇的所在之处为己任，称为‘守护者’。”　　“守护者？”戈薇眼波微闪，神色静匿似在回想什么，这样特定的背景和称呼，她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戈薇如何回忆暂且不提，桔梗此时却真的感到熟悉了，她环顾四周这个破烂的宫殿，曾经在这里遭遇的种种仿佛就像昨天一般清晰，五百年不生不死的游荡让桔梗付出过很大的代价，所有她在意的都一个一个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中，连记得的回忆都是寡淡的，不记得的也就不记得了，可是唯有那十年。　　……安倍郁子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