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后,长笙四下打量确认周围无人后,几个起跃便轻巧地跳上了房顶。    大雪已经停歇,眼之所及处都覆着积雪,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白光……    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后暗自提气,向着里房顶最近的一棵大树飞跃而去,长笙虽是毫无法力,但作为五百年的大妖怪身手仍是要比寻常人灵活。    如此一路朝着鹿鸣山飞起跳跃,在龙华寺后山的林子方才停下。    找了一棵茂密的大树,长笙靠着大树闭眼放开神识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早前在龙华寺上香时她就察觉到了鹿鸣山上深厚的灵气,龙华寺后山一带尤甚,虽不及云岐山上的厚重,但较之普遍灵气稀薄的人间,此地也算是灵蕴之地。    脱下鞋子,长笙赤脚踩进雪地里,剔透莹白的小脚丫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紧接着默默催动体内的元丹,双脚渐渐化作根须扎入土壤中,神识完全放开。长笙是木灵,不管是修炼还是疗伤做好的状态就是扎根于大地。    本想完全现出原形,但一想到身上还穿绸裹缎的,在无法确定林子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为以防万一长笙谨慎地只将双脚化出原形。    灵力如丝如缕,源源不断地送入体内滋养元丹,长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其实这些灵力杯水车薪,但谁让她现在一穷二白,这些微薄的灵力也着实珍贵。    “启禀主子,关于阎无望的动向有了新的进展”  咦,有人!    静谧的林子里突兀地传来一个嘶哑的男声,长笙立刻警觉靠紧树干后隐了隐身子。  “哦?如何了,说说看。”    另一道男声响起,嗓音却格外好听,有些低沉,带着别样的磁性,竟有些无语言说的蛊惑。    说话声是从前方传来的,树干遮挡无法看见,方才光顾着吸收灵气,长笙竟未曾发觉有人到来。    “陈才哲招供阎无望确实在楚王府住过些时日,替楚王世子诊病,据说当初楚王曾救过他一命,阎无望为报救命之恩。一应事宜都是陈才哲在安排,楚王死后王府大乱,阎无望便趁机离开,陈才哲亦无多余精力去追查踪迹,只知入府前阎无望在津平县有处落脚之地。”    “还有别的吗?”  “该招的都招了。”  “即使如此……传令暗十一即可前去津平县探查……楚王的那些人马留着也无用了,都杀了吧。”    语气平淡,仿佛他口中的不是杀人而是砍瓜切菜。    “……是”哪嘶哑声男人领命而去。    长笙倒吸一口冷气,她似乎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佛门重地,好生凶残,好生血腥,好生暴力!    眼瘸的老天爷爷喂,这种惨无人道的大杀器不去劈残劈死,却整天盯着她这善良可爱的好妖精不放!不公平,老天不公平!    真是越想越气愤,长笙恨恨地捶了下树干,气死妖了!  倏然——“谁!”  糟糕,被发现了!  ……  空气顿时紧张凝滞起来,鞋履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嘎吱声响起,越来越近,她甚至还听到了刀剑缓缓出鞘时发出的声音……    长笙背脊沁出一层冷汗,一个失了法力失了元丹的柔弱小妖,对上个肆无忌惮的“杀人凶器”……她没被贼老天劈死,到头来却要被凡人砍死吗,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就是想逃也会被发现追杀,然后杀妖灭口吧!唔唔唔……人类太凶残太可怕,她好想回家啊!    越来越近,脚步声就在她面前的树下停住了,长笙感觉自己与那人已近在咫尺……    长笙有一个优点,狐狸总说她平时脑袋不好使,关键时刻却是相当给力。于是火光电石之间,凝神催动元丹——变回原形。    长笙从一堆绫罗绸缎中钻出来,顺着树干“哧溜”一下攀到树顶,紧紧抱住枝丫藏在茂密的叶丛间,动作熟练流畅一气呵成。    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啊!    “大杀器”此时正好转过弯走到树下,长笙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了男人乌黑的发顶间那束起的白玉冠,右手提着一柄利剑,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男子不急不缓四下查探,最后在树底下的那堆衣物前站定……    这时又远远走过来一个男人,这男人还未走近就朝着这边说话,声音有些尖细:“这冰天雪地的,主子您刚施完针,怎如此随便就出来,可当心着了凉。”    说着便要将手里的紫金银鼠皮披风给男人披上:“主子您当心呃……”后半句话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这是什么情况?主子您这是干嘛?    只见他那比月光还要高贵清冷,俊美出尘的主人右手拿着一件女子的缎地绣花百褶裙,左手攥着一个……一个水红绣蝶肚兜?脚边躺着那炳熟悉的承霄剑,嗯……还有一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和一应明显是的女子衣物。    他眼珠都要脱眶了,主子这是……刚办完事儿?    好激动!好激动!这冰天雪地的,没想到他主子竟喜欢这种调调啊!  不过……女人呢,哪去了?该不会是主子刚提起裤子就把人弄死,然后抛尸……    男人冷冷地瞪着眼前浮想联翩、表情扭曲的狗东西,将手里的衣裙、肚兜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剑,扭身就走:“把这些都处理了,再去查查今日上寺里烧香的都有那些人”男人的修长挺拔的背影一顿,“回宫后自行领五十大板。”  ……  等顺利回到山下庄子的卧室时,天已有了一丝光亮。    外间的迎冬翻个身还在熟睡中,屋里很暖,长笙轻轻脱下有些湿漉漉的外衫搭在衣架上,剩下同样有些潮湿的中衣和肚兜瞧瞧钻进烧得暖烘烘的被窝里,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些衣裳是她跳下山崖才捡回来的——    “大杀器”走后,那声音不男不女的家伙在树下自言自语好一阵,才捧着她的衣裳离开。长笙等了好久确认不会有人回来后才从树上爬下来。    那混账东西为图方便竟将衣物扔下山崖了事,她凭着衣物上沾染的自己的气息好不容易才翻下山崖找回来,这才不至于裸奔回来。  ***  天完全亮之后,侯府便派了几名侍卫来护长笙回府。    回到侯府,正在重梳洗更衣之时,五姑娘白锦珍一蹦一跳的来找姐姐一道去给老夫人请安。    小姑娘穿得圆滚滚的,外面还披着个白色的毛皮织锦斗篷,远远瞧着就像长笙手边牵了颗雪球。  进到松鹤堂,老夫人用完早膳。见了姐妹俩进来就笑着拉二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关心地询问长笙昨日留宿京郊可有不适之处。    老夫人的脸色还是有些病态的蜡黄,但精神头却比前几日好上了不少。    长笙从腰间掏出昨日在龙华寺求的平安符,看得出卢氏是真心疼爱白锦珈这个孙女,如今她承着白锦珈的身份锦衣玉食,孝顺这个白得的祖母就当报答吧。    老夫人得了大孙女冒风雪替她求的平安符,又听得小孙女一口一个脆生生的“祖母长命百岁”,喜得眉开眼笑,气色顿时好了不少。    说话间各房请安的人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听说珈姐儿昨儿个上香时遇到了济慈大师,大师将自己从不离身的念珠送给珈姐儿。”二夫人谢氏半是恭维半是羡慕地试探问道。    济慈大师可是被几代帝王推崇的得道高僧,很少与世人来往交流。曾经太皇太后亲自替母家体弱多病的侄孙向济慈大师求一个他开光过的平安符都被婉拒,现如今却道三姑娘是有缘人还将随身佩戴的佛珠赠给了她,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三侄女可得将这佛珠拿出来让咱们好好见识见识,毕竟可不是人人都有这等气运得济慈大师的青睐不是。”    邢氏如同掉进了醋缸嫉妒的心里直发痒,这等事怎么偏偏让着三丫头赶上了,她平时在龙华寺可没少捐香油钱,她家珊姐儿更是虔心地在寺院抄写过不止多少佛经,怎么不把这念珠给她家珊姐儿。珊姐儿今年已满十六了,比三丫头还要大一岁,正是议亲的当口,若是有了这济慈大师的佛珠,多少世家子弟都可以随她挑选。    长笙有些无语,那老和尚来头不小,人人都将他给的珠子当稀世珍宝。    她仔细研究过,那其实就是串普通的沉香木佛珠,并无任何特别之处,老和尚神神秘秘地将佛珠塞给她,估摸着是瞧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对此,一回到玉桑院长笙便将那佛珠如烫手山芋般丢给丁嬷嬷去保管了,哪还会带在身上。    才一晚上功夫便尽人皆知,这消息是传得够快啊    还未等长笙想好说辞,老夫人便开口毫不留情的驳了自己儿媳妇的面子:“那既是大师赠给有缘之人的,这是珈姐儿自个儿的福气,定当妥善安放,不必随便给人瞧了去。”    邢氏还想再刺几句酸话,被荣氏几句话不找痕迹地带开了——“母亲,珈姐儿回来也有些时日了,她在北疆时太妃娘娘就常常念叨她,该找机会进宫谢恩。正巧五日后便是娘娘生辰,娘娘不也早早遣人让几个姑娘一道进宫热闹热闹,如今珈姐儿得了济慈大师所赠佛珠,也算是福泽深厚,定能令太妃娘娘心情舒畅。”    丽太妃白明汐,是老夫人所出的嫡女,乃先帝丽妃。    老夫人听后颇为赞同,点头称是:“大儿媳妇说的是,如此便姐妹几个都添置些首饰头面,再置办几套新衣吧。”    这话倒是说进了邢氏心坎,大姑娘已出阁,除了最小的珍姐儿六岁,其余三个姑娘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丽太妃是侯府姑奶奶,在圣上和太皇太后跟前都算得脸,若是她能做主必能替珊姐儿寻一门好亲事,故此近些年邢氏都在琢磨着如何讨这位太妃娘娘的欢心,这次珊姐儿能进宫便是极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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