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曲

比赛完结不久，两个星期后。　　伊姬跪在地上，拿着手电筒，仔细地照着，认真观看马路上的每一个角落，椅子底下，树啊，花啊，甚至连草丛垃圾桶也不放过，她不停寻找……不停寻找……　　这里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满头大汗寻找了十几个小时，滴水没进，嘴色苍白，干燥得快脱皮，浑身脏黑黑，连膝盖也跪破了，甚至学院的每一个角落都快走完了，依旧看不见一片纸张。那封信，她一直都贴身收藏，放在胸口内层衣服的暗袋里，为什么会忽然不见了？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　　她自责内疚，掴了好几下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依旧止不了胸口的苦闷焦急。　　「笨蛋！真是笨蛋！那是湛云留给你的信啊。」伊姬眼眶发红，用手擦过鼻间的汗水，一抹脏黑沾上，她也丝毫未觉。　　然后一阵风吹过，一团纸张飞掠而过，滚落在长椅之下。伊姬眼神一亮，心中大喜，快步走过去，捡起打开，怎料只是一张废纸。　　她面露丧气，用力揉乱纸团，扔进垃圾桶里。此时，有几名白天部的同学经过，他们夜里不睡，跑出来玩闹喝酒，遇见了伊姬，一脸高兴。　　「同学你在干嘛？我可以帮你哦～」某个男生蹲下，伸出五根小指，「不过，我要这个价钱。如果没有，可以肉偿，考虑一下？」身后的一群男生也轰然大笑，眼神格外猥琐。　　伊姬不理他们，背过身，继续低头寻找。　　那几名男生上前，叽叽咕咕说了一通，然后不约而同语气一顿，顶看着她背后，随后齐齐跑人。　　伊姬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抬头一看，几声雷声滚过，应该快要下雨了！　　她加把劲寻找，天上的雨水细细下了起来，滴落在身上，有些凉意。忽然头顶的雨水停顿了，白色的球鞋停在她跟前，抬头一看，映入宁汉雨暗沉的眼眸。　　他笑嘻嘻地说道：「你真是小野猫啊，竟然喜欢趴在地上。」　　伊姬未作响应，宁寒雨的脸色十分奇怪，他虽然在笑，但是却比哭还难看。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的俊颜似乎染上了忧郁。　　「下雨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面对伊姬的话，宁寒雨笑了笑，「这应该是我是说的才对。」　　他蹲下，将自己耳边那一排钻钉摘下一颗，握在掌心，耀眼夺目，就好像此时星空掉下了一颗星星，而星星被他握住手心。　　「小时候我听说戴耳环可以许愿，所以我打了很多耳洞。虽然很傻气！长大后才也知是迷信，但依旧改不了习惯。」宁寒雨捏住钻钉，在指尖把玩，然后递给伊姬面前，「漂亮吗？」　　「……还不错。」伊姬忽然想起有一年和湛云一起去海滩，当时湛云在海滩捡到了一块心形石头，送给了她。后来，却被婶婶她扔掉了。想起那块石头，比这个漂亮多了。　　宁寒雨捏住伊姬的耳垂，替她戴上，「我现在将一个愿望送给你，你要好好戴上，不许拆下。」　　伊姬摸了摸耳垂，眼神有些疑惑，然后盯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预谋？」　　宁寒雨大笑，「我要将你卖到青楼。」　　伊姬没好气跟他开玩笑，正想扭头不理他，却发现宁寒雨又塞给了一团东西在她手心，打开一看，才发现是遗失的信。她立刻欢喜若狂，连带语无论次了起来。　　「你……为什么……」她以为再也找不回了，那是她的心，她的命，她的呼吸，是不能遗失的。　　「看到……你这样，我真深切的感受到他对你是如何的重要。」宁寒雨眼神有一丝的落寞，稍纵即逝，他脸上的笑意不减，伸手抹去伊姬脸上的脏污，轻声道：「你啊，真的很过分，我似乎永远也赢不过一名死人。」　　那是上个月比赛中，宁寒雨在大象的足下捡到的。他一直很犹豫到底要不要还给她。　　「我已经看过这封信了，也了解到你们的过去。」　　宁寒雨目光如炬，在漆黑的夜色中，犹如星光，「不过，本大爷脑里面有道歉两个字。」　　伊姬根本不打算追究他看信一事，她将纸团摊平，放在心脏的位置，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你对我很失望吧。那才是我的真面目。」　　宁寒雨低声一笑，直接在地上坐起来，大腿跨开，姿势十分豪迈，「你那位少爷知道了也没有嫌弃，为什么我就要嫌弃？」　　伊姬一愣，心底泛起思绪万千，像无数的红线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喜悲，只是不知滋味。　　这封信她已经读过千千万万次，信中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倒背如流。曾经她为了湛云的去世而自杀，即使果果阻止了她的行动，但她依旧如同行尸走肉，彻底变了另一个人。记得在医院回家后，她变得暴饮暴食，自闭地待在家里，学校也不上。果果见到心痛不已，只能上学时，多抄下一份笔记，找时间替她补习，不想她功课落后，或与社会脱节，一有时间就拉她出去走走。　　　　差不多两年多后，果果才将信交给她。　　「伊姬，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将信交给你。」果果双手拿着信，「起初，我这个冒失鬼忘纪了有这么一回事。后来，湛少爷又……我又鼓不起勇气交给你，很怕你触物伤情，但是你再这样下去，我心目中的女神都会被你摧毁了……」　　果果苦笑看向她水桶一般的腰，「希望这封信对你而言是好的，而不是坏的。」　　当时伊姬正在吃零食，吃的一嘴都是，听到果果的话差点呛到。她感觉擦干净双手，颤抖着手指，接过信，慢慢地打开，一行行云流水的字跃现纸上。　　那是湛云的字迹！他喜欢用毛笔写楷书，也曾从背后搂住她，握紧她的手，一笔一笔教她写……信中也有湛云对她最爱的昵称……　　湛云去世后，几乎不曾有人这样称呼她，看见信中的两字『姬儿』，她几乎泪如泉涌，宛如再次听见他低声呼唤……　　　　挚爱的姬儿：　　其实，有些话我一直都想要跟你说，但是我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本来是校队辩论队的我，在比赛的时候，和敌人唇枪舌剑从不留情，但是遇上你……遇上你的事，我就会变得很笨拙！！　　　　伊姬哭笑不得，她知道湛云在外人的面前是如何出色夺目，但在她眼前只是一个笨拙的男孩，明明什么事都做得很好，但是表白却说不好……记得她14岁生日时，湛云在海边点蜡烛，但是却被海风一次又一次的吹熄，她站在不远处的度假房前，凭栏观看，偷笑不已。甚至，在点烟花的时候，他还差点将自己的衣服点燃……吓得当时海滩上的人都跑来帮忙。等到送她花的时，鲜花因提早准备多时，早已枯萎了，蓝色妖姬都快变成了酸菜……湛云当时尴尬的模样，是她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不过，那天灾难还没有消失，在最后送她戒指时，湛云还将盒子倒转了，弄得周围观看的人也起哄大笑……　　　　姬儿，我们的相遇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事情！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我一生之中最美的时光！孤单的我遇上了阳光灿烂的你，我是多么的幸福！多么地幸运！也许！你不相信，我很怕很怕你会有一天离我而去，你是多么地好，好到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有你的日子，我每天都是过着如同彩虹般灿烂！每天可以在音乐里，两人练习弹琴。在夜晚公园里的灯光下，看着被月光沐浴的你像精灵一样跳动着舞蹈。在初夏时，两人吃着同一个冰淇淋。生气的时候，你喜欢狠狠地咬我的手臂一口！在我学艺得奖或者成绩优异的时候，你会很高兴、很骄傲地用力吻我的脸颊一口……这一切，一切的回忆都是这么可贵，我希望以后的日子也可以永远这么幸福快乐！可是……　　我很怕这生活会转瞬间消失，其实幸福很像泡沫，晶莹璀璨，美丽耀眼！但是却很快就会破碎，然后消失不见！这种经历，我深有体会！可能你觉得我是我是一个安全感很缺乏的人吧！但是，我并不否认。　　　　不，我也一样啊！湛云。世界上最让我眷恋的就是你了，自从失去爸爸妈妈之后，她就只剩自己一人，要不是湛云的出现，她不会有机会体验到什么叫做温暖的爱。伊姬心中酸痛，思念如同潮水，过去的每一幕都从她脑海中浮现……　　　　我从小父母就离异了，曾经最喜欢我的亲人也可也在眨眼之间离开我，你说我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相信不改变呢？尽管在生活上，我拥有很多人无法拥有的富裕物质，但是我并不快乐！所有的人接近我，都是为了我这个身份，我这张脸孔，我很讨厌这样！　　但是，唯独有一个人是列外的。　　即使……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是带着这个目地来接近我，但是我却无法生你的气，无法远离你！　　　　伊姬瞳孔一收缩，原来一开始他知道？当时她已经和暴走族混在一起好一段日子，专门欺凌夜间行走的社会人士，尤其是光鲜亮丽的白领一族，更是她们的头号目标！虽然恐慌威逼他人，以赚金钱，连她自己也不耻，但是为了生存，她无法不这样做。她是不能回去叔叔的家，从她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不能回去了。从今之后，她只能是夜间的生物。后来，她打算彻底离开叔叔的家里，趁着叔叔一家外出时，她回去收拾最后的衣物。怎料，在在垃圾桶里，看到一张有关湛氏集团少爷的报导。　　以前她家境富裕的时，也曾听过此人，甚至连爸爸也说过，一辈子也做不起那种庞大的连锁生意，不过如果有机会认识这种超级的上流人士，也不枉一生。　　当时她心中立刻涌起了一个念头，如果能够利用这个男生……　　她现在没钱读书，没足够的金钱去维持良好的生活条件，也没有人拥有雄厚的背景去维持她的梦想……但是，这个男生却能够有能力给予她想要的一切……　　如果可以……　　于是，她四处打听有关湛云的消息以及收集他的剪报，然后穿起来最美的肚皮舞舞衣，溜进德智学院里寻找湛云。　　　　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啊。虽然，我在你眼里好像是一个什么都会的人，好像什么都好的人！但是，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因为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　　起初，我只是想要将你像宠物一样地留在身边，逗你，哄你。但是，相处之后，反而是我离不开你了！而现在，我已经不介意你是因为什么理由待在我身边了，只要你能待在我身边，就算只是喜欢我的身份，我的家庭背景，我的外在一切条件……我还是很高兴可以留在你的身边，身为你的男友。　　不过……　　可能，你永远都不知道。　　我们相遇的一天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　　　　伊姬心里巨震，手指发抖，眼眶滚落一滴泪水，滴落信纸，花开了字迹。她赶紧擦掉，泪眼朦胧地读着信……　　越读下去，她越意外，想不到他们这么小的时候，他们就见过面……　　只是他认识她，而她还没有认识他。　　而现在，他们却要天人永隔。　　　　伊姬用手指摩挲信纸最后著名的位置，那里写着：永远都爱着你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