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课

顾盼兮可惜地看了下窗边的位置，然而班主任的话不能不听。她站起身跨过板凳时，上课铃刚刚打响，林景荣拎过她的书包帮她放在前一排的空位置上，然后拍拍屁股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这节课是英语课，顾盼兮看了眼课表，架着着红色眼镜的英语老师在门口跟向晴小声交谈了着，顾盼兮便趁着空档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同桌——　　　　穿着校服，皮肤很白，唇角微抿着。　　　　还挺好看。　　　　顾盼兮又多看了几眼——高挺的鼻梁，狭长的丹凤眼。　　　　嗯，是真的好看。　　　　他从课桌里抽出一本英语教材，翻页时顾盼兮看到了内页上写着“沈桐”两个大字。　　　　哦，新同桌叫沈桐，蛮好听的名字。　　　　顾盼兮想着，板凳就被人从后面踢了踢——　　　　“有英语书没？”　　　　少女转头，看见林景荣正撑着头抬眼看她。　　　　“我从哪里给你变本书出来？”　　“我猜你都没有，巧了我也没有。”　　　　顾盼兮：……　　　　你一上课就呼噜声震天响的人你知道英语书长什么样吗？　　　　顾盼兮拧回身子不再管林景荣的没话找话，微微侧了下头，压了嗓子跟新同桌说了第一句话：　　　　“同学，等会儿能不能一起看教材？我还没领书。”　　　　她问完，便歪头看着同桌男生。　　　　坐在身旁的人抬眼，墨黑的瞳孔从顾盼兮脸上扫过，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浓密的睫毛在他眼睑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有轻飘飘的风划过脸庞。　　　　沈桐淡淡移开目光，伸手把书递给顾盼兮。　　　　封面崭新，边角齐整。　　　　“谢谢。”顾盼兮松了口气，接过教材摊开放在两张课桌中间。　　　　教材内页和封面一样的崭新。　　　　没有任何笔记，还带着新书的油墨味。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顾盼兮突然觉得新同桌亲切无比。　　　　上课修仙的同道中人啊！道友！　　　　顾盼兮想着，放在两张课桌中间的教材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推回她桌子上，空气里传来清冽的男声，像初春碎裂的薄冰，冷凉疏离——　　　　“我不用。”　　　　瞧瞧。　　这位仙友的道行　　怕是比她还高一个境界。　　　　毕竟她还是要装模作样一下的。　　　　顾盼兮“哦”了一声拿过教材，余光却瞥到沈桐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　　　　……全英文，连书脊上都是明晃晃的英语字母，名字叫《Ferryman》。　　　　顾盼兮：……刚刚不是本人。　　　　脸疼。　　是她太天真。　　　　少女吞了下口水，默默移开眼睛，从书包里掏出文具盒，随便拿过一支笔，于此同时英语老师的高跟鞋踏上讲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准备开始上课。　　　　“OK everybody，let's begin our class now.(好的，同学们，现在我们开始上课)”英语老师站上讲台，扫视了一圈教室，“Learning that there are two newers in our class， you introduce yourselves？(听说我们班来了两名新同学，能介绍一下自己吗？)”　　　　顾盼兮看着英语老师的嘴一张一合，噼噼啪啪像点了炮仗似的飙了一堆英文，她也有点出神就没太听清，挑挑捡捡就听到个“introduce”，大概弄清了现在的状况。　　　　顾盼兮把手里的笔扔回笔袋，皱了皱鼻尖，推开椅子站起身——　　　　与此同时，身后林景荣看到顾盼兮突然站起来，倏地“嚯”了声，手里的笔掉在课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压低嗓子倾身：“你有病啊，课上得好好的你站起来做什么？”　　　　顾盼兮：……　　　　顾盼兮听到左后方那个叫温锦的小姑娘没忍住笑了声，又转眼，沈桐倒是没什么反应，仍自顾自地看书。　　　　少女抹了把脸，没空理身后的智障，组织了下语言便开始自我介绍：　　　　“Hello，my name's Gu Panxi，es from The First Primary School.And I hope we get alone well with each other at the future.(大家好我叫顾盼兮，来自一中，希望未来大家相处愉快)”　　　　顾盼兮虽然是体尖生不怎么喜欢念书，但好在英语成绩一直不错，自我介绍不至于难住她。　　　　算是中规中矩的一个自我介绍。　　　　然而某人——　　　　“你弄啥呢？”林景荣看见顾盼兮终于坐下了，踢了下她的的板凳，“什么情况？”　　　　“——Excellent，a one？(很好，下一个)”讲台上，英语老师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林景荣。　　　　林景荣：？　　你做什么看我。　　　　“Hey boy，don't be shy!(别害羞)”英语老师和蔼一笑，“Is there a little applause for him？(掌声鼓励一下)”　　　　全班应声响起鼓掌声。　　　　林景荣：？？　　做什么还要鼓个掌？　　　　于是林景荣摊开巴掌随大流拍了两下。　　大家都拍手，那我也拍拍。　　　　“老师叫你自我介绍呢。”温锦拿书挡着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好笑地悄悄跟林景荣说。　　　　“啧。”林景荣这下懂了，一脸“卧槽”的表情站起来。　　　　皱着眉头半晌没打出个屁来，只好随便囫囵两句——“Lin Jinrong，thank you.(林景荣，谢谢)”　　　　几秒钟之后。　　　　英语老师（期待脸）：“Anything else？(还有吗？)”　　　　林景荣：？？？　　啥？你说啥？　　　　“老师问：还有吗？”温锦捂着嘴，偷偷给林景荣翻译。　　　　林景荣：“No.” 　　英语老师：“……”　　　　“All right，sit down please.(好吧，请坐)”英语老师无奈，只好抬手让林景荣坐下。　　　　林景荣懵了：……还来？　　林景荣（陷入沉思）：“No.”　　　　全班：？？？　　顾盼兮：玛德智障。　　温锦：哈哈哈哈哈。　　　　英语老师：“What's wrong？(怎么了)”　　　　温锦用手背遮住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半晌才抿着嘴角拉了下林景荣的衣角：“老师叫你坐下呢。”　　　　-　　　　英语课是下午第三节课，下课时刚好五点左右，紧接着是第四节自习课，顾盼兮把笔扔回笔袋，然后把教材还给身旁的人：　　　　“新同桌，谢谢你喔。”　　　　沈桐浓密的眼睫抬了抬，“嗯”了声后伸手接过英语书，目光在顾盼兮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就漫不经心地移开。　　　　好像看见穿着运动外套牛仔短裙的少女在伸手书包里找着什么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少女一双杏眼弯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了些什么。　　　　修长白皙的手掌在沈桐眼前摊开，掌心里躺着几颗彩色包装纸的糖果。　　　　少女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指尖是好看的淡粉色，手腕处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隐约透出浅青色的细小血管。　　　　沈桐睫毛微微一颤，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盼兮。　　　　“给你的，不要啊？”顾盼兮晃了晃掌心。　　　　——少女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睫毛很长，微翘，扎高的马尾垂到肩膀，细软的发梢卷起，散落在外套上。　　　　沈桐想起刚刚英语课上顾盼兮走神时，也是撑着脑袋，一双鹿眼装模作样地盯着黑板，偶尔还“嗯嗯”“uand”“yes”地应和老师——　　　　沈桐移开眼睛，接过顾盼兮递过来的糖，随手放在了课桌上。　　　　“这个牌子的水果糖很好吃的。”顾盼兮一边剥了颗糖扔进嘴里，一边跟沈桐搭话，“对了，你刚刚英语课看的是什么啊，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沈桐皱眉，回答是漫不经心的简短：“摆渡人。”　　　　“哦，好看吗？”顾盼兮眸子滴溜溜地转了圈，接着问。　　　　其实她没好意思说上次在家中书房里翻出的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本中文版《摆渡人》，她好奇翻了两三页之后直接一头栽桌子上睡得可香了。　　　　“算了。”没等沈桐回答，顾盼兮就皱了皱鼻尖，“高级书，反正我也看不懂。”　　　　此时，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体尖生背着书包蹭了过来，那个叫周亦的男生熟稔地勾过林景荣的脖子，笑得一脸灿烂，用笔怼了下顾盼兮的肩膀：“这位美女，加个微信？”　　　　说完目光挑了挑，笑嘻嘻地看着顾盼兮。　　　　“滚远点。”林景荣扫了周亦一眼，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抻直双腿伸了个懒腰，然后抓起书包站起身，伸手扯了下少女的马尾——　　　　“今天去不去冰场？”　　“晚上去，下午练舞。”　　　　“噢。”林景荣推开椅子，“那我去训练了，晚饭不给我留，我在俱乐部吃。”　　　　顾盼兮和林景荣都是B市梦想树俱乐部队员，如今国内冰上项目改革后取消了国家队组织训练的形式，代而下放到了国内各个俱乐部。　　　　冬奥会的受众面远远不如夏季奥运会，因此冰上项目算是小众运动，B市已经算是国内冰上运动的大本营了，梦想树俱乐部则是B市里比较老牌的俱乐部之一，几乎涵盖了所有冬奥会项目，梦想树的单双人滑、冰舞、速滑等则是俱乐部的招牌项目。　　　　顾盼兮和林景荣小时候就是在梦想树俱乐部进行的滑冰启蒙，后来参加各种比赛拿了成绩，跟俱乐部签约后性质上已经是俱乐部的员工，每个月还能领到俱乐部发的工资。　　　　当然，工资不是白拿，参加各种比赛、冰演的奖金和报酬都是要跟俱乐部分成的，因此基本算收支平衡。　　　　-　　　　体尖生惯例是不上下午和晚上的自习的，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就是训练时间。　　　　“知道了，”顾盼兮比了个OK的手势，林景荣便和着一大团体育生晃晃悠悠地出了教室。　　　　“呀，他是你男朋友吗？”顾盼兮一扭头，就看见那个叫温锦的小姑娘凑上来，用手掌拢着嘴，小声问。　　　　顾盼兮：“哈？”　　　　“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你们很熟的样子。”温锦本来就小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个度，解释道，“我觉得你们，好像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