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毓琇宫之后,李双双躲躲闪闪地进了耳房。  看着铜镜里自己五颜六色的脸。咬咬牙,打了盆热水将脸洗干净,又将一块锦布扔进冷水中,浸透之后敷在自己红肿的脸上。  心里思定一二,决定还是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实在是怕旁人将这事捅漏出去,和寿宫的人再上门来找自己麻烦。    李双双这时比任何时候都无比期望着婉昭仪有朝一日能成为婉贵妃,好好杀一杀和寿宫的威风。  却忽想起婉昭仪那天对自己推心置腹情深意重的样子,莫名就觉得背后发凉。好在自己这几天忙的厉害,少有和婉昭仪见面,也不用成天琢磨着和她打太极。    没想到过了两天就传来和寿宫的连翘姑姑因为私窃布料,挨了巴掌之后被投进了掖庭宫的消息。  “你是没看见啊。连翘姑姑掌嘴掌地嘴角都出血了,那可是拿竹板子打的呀。”窝在小厨房里,灶坑里的火光映在春秀心有余悸的脸上。  李双双心想活该,又隐隐地觉得不对,却说道:“说的跟你看见了一样。注意点火候,别又蒸过了头。”  那天自己无意间谈起越南绿豆糕的细腻可口,被春秀听了去。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堆夏天时剩下的绿豆,非要拉着她拜师学艺。    小厨房上四宫,中四宫都各带一个,为的是让主子们顺着各自的需求开个小灶什么的。可是毓琇宫没有自己的师傅,便就成了会膳食的宫女们表演的舞台。往往跟婉昭仪报备之后,便能正大光明地借来用。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想起前几次颇为不顺的遭遇,春秀嘟着嘴,不耐烦地答道。    看着灶内一闪一闪的火苗,闻着锅内蒸笼的阵阵清香,仿佛外面逼人的寒气顿时与她无关,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暖的。想着少了连翘那个惹人厌的劲敌,皇上近年来的雨露均沾,婉昭仪对自己也算不薄,李双双忽然觉得,要是一直能这么平安无事风平浪静下去该多好呀。  她实在是太贪图此时的安逸了。    还不到卯时就起床可不是李双双的作风。  春秀揉着双眼看着舍友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拿油布包了几块昨晚做成的越南版“李白绿豆糕”,掐着上早朝的点,李双双今天打算去看望一下小三泰自己这个难兄难弟。  她总觉得连翘这事有点像无妄之灾,她虽然蠢,但是也不会蠢到好端端地没事去拿德妃的布料,还被人抓住呀。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后来想到了乾清宫当职的小三泰,想着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可能在皇上面前叨咕了几句,便给连翘安了个罪名,投进了掖庭。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嘛!  想着小三泰这死鱼脸还帮自己出了口恶气,李双双觉得他那张讨人厌的脸和那别扭的太监音也顺眼了许多。    外面天还黑着。  黎明前的黑暗,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她扯了件披风挂在身上,绿豆糕放在怀里,也没打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出了毓琇宫没走两步她就后悔了。  这天黑漆漆的,她对这片也不熟,一会就转向了。心里哀叹一声,老实找了个墙边靠着,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天亮。  此时抬头望去,月明星稀,几盏挂在墙边的暗淡宫灯也显得有几分晃眼。  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放眼看去,只见有两个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一个在前面恭敬地打着盏明晃晃的琉璃灯,将脚下的路照的正亮。另一个背脊笔直地走在后面,身上的大氅显得气度非凡。琉璃灯的灯光照在那人苍白的脸上。  ——死!鱼!脸!  低头不见抬头见!得来全不非功夫呀!  “小三泰!”李双双喜出望外,脱口喊到。    小三泰正小心翼翼地掌着灯,没注意前方,忽听前方黑暗里冷不丁地有人喊自己名字,浑身一哆嗦。心里想完了完了。以极其微弱地动作回头看了眼自家掌印风云变化的脸,想着今天德妃把自家掌印强行留了一晚和自家掌印出和寿宫时那抽搐的嘴角,咽了口唾沫。  不管这是谁!回头他小三泰绝对和她断交!绝对!    “我可找着你了。等你半天!”却见黑暗里跑出个小丫头,欢天喜地地朝自己这厢跑来,风把她单薄的披风吹的鼓鼓地,显得带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小三泰心想,他什么时候开了这朵桃花。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准备回过去。却见这丫头连看他一眼也不看,径直跑到了自家掌印面前。  “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见公思禹陌生地看着自己,李双双赶紧扯出个笑容,这才从公思禹眼中看出些许回应“喏。我昨晚亲手做的。这叫,‘李白绿豆糕’。”李双双说着把怀里的绿豆糕塞在了面无表情的公思禹怀里。想着昨天春秀非要把两人的姓氏合在一起给这绿豆糕起个名字。    公思禹记性极好,从听见李双双说的第一字开始,公思禹便知道是她。  “拿走。”公思禹干脆地回道,将绿豆糕推了回去。  李双双一怔,她没想到公思禹会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她。只觉得公思禹的脸比这寒风还冷,弄的她心里有些皱巴巴地不是滋味。却继续欢喜地努力着:“你跟我客气什么呀。这个呀算是——”  “不要。”公思禹打断了她兴致勃勃的话头。迈步越过她,转身就走。  小三泰也摸不着头脑。看自家掌印走了,自己也慌忙跟了上去。  李双双被拒绝的莫名其妙,急忙脱口道:“你!站住!”却见前面的人脚步连停也不停。心里一急,自己索性追了上去,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小三泰一看这情形就不乐意了,说:“姑姑这是干什么?”  “公公你别着急。我有话跟你们泰公公说,说完我就走。”李双双气鼓鼓地直视着公思禹,快速说道。  小三泰心道,你有话跟我说你就快说呀。拦我们掌印干啥?  却见公思禹一脸默然的样子,便也不作声,知趣地退后两步,给俩人留下些许空间。    公思禹抬眸看着李双双这张被冻得微红,带有几分不甘与怒气的小脸,听她愤愤地说:“你看不上我的东西,可以。我就是想问问你,连翘那事你知道么?”公思禹这张面带不屑的脸,让李双双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咬死他。    公思禹却想到因为自己做主处置了连翘,结果昨晚就被德妃缠着扒了衣服推到床上,就心烦起来:“不知所云。”  李双双一听,柳眉一倒,什么态度!一咬牙,决定放大招:“泰公公。奴婢昨晚都没怎么睡就想着给您做这新鲜的绿豆糕,今天起了个大早就来找您。不舍得打灯转了向,在这风里挨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见您过来。您不要这东西也就算了,您这是什么态度?”李双双开始胡诌起来。她就不信,太监好歹也算男人,自己长得也不丑,就这么可怜巴巴的架势,对面的人就不会心生愧疚!    小三泰一听自己的名字,心下一震。再一听这疑似公然表白的一番话,都忍不住多看了李双双几眼。这骄横的小模样倒显得活灵活现地可爱。掌印什么时候惹的这朵桃花?都找上门来了。  小三泰自己心里想的乐呵,可公思禹偏偏不吃这套。悠悠然转过身,看向一旁的小三泰,道:“三儿,告诉她这是哪。”  小三泰早就收了神色,会意,朗声道:“禀姑姑,这是宫门口。我朝例律,宫女除非有主子牙牌,要不私自到这来,可是要吃板子的。”  李双双一听,瞬时涨红了脸,说:“我,我这是转了向才过来的。这,这就回去。”  说完狠狠瞪了没良心的公思禹一眼。    此时天色微亮,李双双看了看四周,确实离宫门口不远,眼看几个人在宫门口进进出出,似乎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想着自己的屁股,不自觉打了个颤。向二人敷衍地行了个礼。转身就快步朝内宫走去。  小三泰看李双双气呼呼地走地那么干脆,又转头看见公思禹一张憋闷的脸,说道:“掌印,这丫头如此不知规矩。奴才要不要……”  却见公思禹呼了一口气,道:“无妨。”    小三泰敏锐地感觉到——有棵铁树要开花。    李双双气不打一出来地回到毓琇宫。见春秀正在洗漱,自己坐下来把包好的绿豆糕拆开,全吃了。  好心当作驴肝肺。以后吃绿豆糕都噎死你。越想越气,越气越吃。  春秀看李双双一身寒气地坐在床上猛塞绿豆糕,说道:“大早上的谁惹你生气了?”  “一个没良心的死鱼!”李双双没好气地说。    李双双可被气地够呛,这段日子可真是不想再见“小三泰”了。每次路过乾清宫都不自觉地绕着走。    这边,乾清宫里。皇上正发着脾气。名副其实的小三泰跪在旁边,战战兢兢。    今年北方苦寒,稍现旱情。而向来温润的南方却突然发起了雪灾,被冻死者不计其数。为赈救灾民,国库花了好大一笔银子。却依旧挡不住难民北上这愈演愈烈的情势。不少城内发生难民寻衅滋事,甚至奸杀掳掠的状况,搞的京城腹地都人心惶惶。    皇上正头大着呢。朝堂上就吵了起来。镇祥侯柳如英为主的武将主张下派军防,把灾民拦在秦岭以南。以内阁六老之一的王井安为首的文官觉得这样太不人道,提议加大南方赈救款项,留灾民于南,并靠锦衣卫和各衙门巡役维持治安。    “王大人想的倒好。可是现今国库空虚,这银子从哪来?无非是向北方加征税款。现今是缓了南方的情势,明年北方岂不是又要受苦?这分明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吃子孙饭!”  “哼。此乃解燃眉之急,缓水火之势,显陛下仁厚之举。也总比柳侯爷——说句不好听的——草菅人命的强。”    偏偏两边在朝堂上都是一呼百应,双方吹胡子瞪眼谁也不让谁,就差上演全武行了。    皇上被早朝上的事弄个七荤八素,正郁闷着,忽然想起来:“小三泰,公掌印的对食找着了么?”生活还是需要点调剂品的,比如,帮这个万年冰山脸找老婆。  小三泰一听,恭敬道:“谢皇上惦记。近日公掌印事务繁忙,自是顾不上的。奴才倒是帮掌印物色了几个,就等着掌印拍板呢。”  皇上一听,哟,还有“几个”,这小三泰平时看着挺正经,原来色心也不小。顿时来了兴趣,说:“哪几个呀?说来给朕听听。”解解闷。  “回皇上的话。分别是坤宁宫的玉络姑姑,和寿宫的锦绣姑姑,毓琇宫的双双姑姑。”小三泰答道。  “嗯。”说来这几个人皇上也不是很熟,但也都有点印象“公掌印这小子,啧,艳福不浅啊。要是他喜欢,全要去了也行。”皇上自然是摆出一副很大方的样子,但也只是说说。太监哪有娶老婆一气娶三个的?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公掌印到底会选哪个。继而又意兴阑珊:“等她娶了媳妇,就知道什么叫英雄冢啦。”说完还不正经地“嘿嘿”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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