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抚柳去了庄子,半日后未归,院子里却驶进来一辆油墨小车。 领车的是个妈妈,见了朱清染上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奴婢给九娘子请安,奴婢是奉了主子的吩咐来请九娘子,主子先头在庄子上养病,不知道九娘子也来了,今日碰到抚柳姑娘,才知道九娘子原来就在这三河庄,所以命奴婢来接九娘子过去叙叙旧。” 朱清染抿紧了唇。 抚柳被扣下了? 是谁? 自己认识的人中谁还会找自己叙旧? “主子在等九娘子呢,九娘子不如上车再说?”妈妈见朱清染只不说话,便又温声劝告。 朱清染不能不去,抚柳在那,她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微微一笑,“妈妈请。” “九娘子请。” 朱清染大步走向马车。 马车里,朱清染笑着问道,“妈妈贵姓?” “九娘子客气了,奴婢夫家姓杨。” “原来是杨妈妈。”朱清染颔首,“杨妈妈祖籍何处?” “奴婢家一直就住在这三河庄,夫家管着庄子田地,奴婢就帮衬着内院的杂事。” “原来如此,杨妈妈好福气啊,你家奶奶也是宅心仁厚的人。” 杨妈妈只和气的笑,“主子宽厚,是咱们当奴婢的福气。” 竟然不接招? 朱清染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懊恼。 世家大族的妈妈们总是人精一样,说话半句不漏,铺垫了那么多,也没探出这主子是男是女。 不一刻,马车停了下来,杨妈妈先下了车,扶着朱清染下来。 马车停在河道边,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人。 杨妈妈福了一礼,“主人就在凉亭里等候九娘子,姑娘自去便可。” 说完便上了车。 看着马车咕噜噜的走远了,朱清染才往凉亭去。 河道边有清凉的微风,三江河快到汛期,河水丰沛,有河水击打河岸的声响。 凉亭里熏了香,从风里带过来一点,是京中今年最流行的梨白香,香料混合了揉碎的梨花,清新淡雅。 凉亭里侧坐着一位女子,撑着下巴看着河面,头上是赤金的合欢步摇,身上是蜀锦做成的百褶裙,手中一把香妃扇缓缓的摇,姿态慵懒随意,富贵逼人。 凉亭四周垂立着几个侍女,抚柳也在一旁,看到她过来,张了张嘴,看了眼那女子又闭上了,只躬身行了一礼,朱清染朝她摆摆手示意无妨,这才上前朝那女子屈膝行了一个福礼,“五姐。” 朱清河转过脸,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也随之晃了晃,挥挥手,候着的侍女鱼贯退下,抚柳面色犹豫,朱清染朝她点了点头,她也跟着退出去了。 等人走了干净,朱清河才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淡淡道,“多日不见,九妹可好?” “妹妹一切安好,姐姐呢?”朱清染四下看了看,道,“五姐怎会在这里?” “京里烦闷,三河庄人烟稀少,就来此小住几日躲个清静。”说完扇子指了指旁边,“九妹坐下说话吧。” 朱清染在旁边顺势坐下,“听杨妈妈说,五姐是来庄子上养病的,不知姐姐得了什么病?” “这帮奴才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明明吩咐过不准对九妹透漏一个字。。。。”她说着斥责的话,语气去未见多生气,眼睛斜着朱清染道,“。。。本来想看看九妹惊慌失措的样子,没想到九妹如今越发出息,淡定自若,不漏声色,跟以前比,真真像换了个人。” 朱清染眉眼微挑,并不答话。 朱清河到底想干什么,她猜不透。 朱家的女儿她只见过朱清河一人,真正是个难缠的人,她不知道她怀疑什么,也不知道她今日突然发难,到底又为了什么。 朱清河似是没注意到她的沉默,淡淡道,“上次见了九妹,就觉得九妹变了许多。” 朱清染笑,“那五姐以为,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九妹没有如八妹妹一样三尺白绫吊死了自己,自然是好的。” 朱八小姐,是朱清染的同胞姐姐。 朱清染没有说话。 “家中姐妹,九妹是最内向不爱说话的,没想到最后,反而也是九妹如今活的最自在。。。也处处遇贵人。” 朱清染皱眉,“五姐这话何意?” “九妹地契上的那块山地,乃是国公府江二夫人的娘家,郎溪江氏的产业,九妹以为,是谁人送你的地契呢?” 朱清染不答反问,“五姐派人查我?!” “不过是好奇,也是关心,九妹若是不开心,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朱清河并不狡辩,“。。。我只是以为,九妹想知道?” 她说完这句,眼睛便看过来,手中的扇子遮住半张脸,发髻上的步摇晃了晃。 她如此坦率,朱清染反而没办法发脾气。 “妹妹只以为,上次一别,五姐既然说了从此两不相干,就不会再管妹妹的事了?” 朱清河扯着嘴角笑了笑,起身走了几步,站在亭子边缘。 她仿佛就是如此,即便食言,也让人无从指责。 有风吹进来,吹乱了朱清河的一头发丝,她捻了一支在手,慢慢的揉搓,并不爱惜的模样。 “这几日总是梦见还未出嫁时的情景,家中合欢花开了满院子,一场雷雨,就凋零了。。。因此难免触景伤情,看着九妹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不免就心怜。” 朱清染沉默了半晌。 她不知该信还是不信,最后只好道, “前程旧事,当忘则忘,五姐聪明过人,自是知道沉浸在过去改变不了什么。眼睛长在前面,便是要让我们往前看。” 朱清河抚掌而笑,“九妹果然是聪明人。”又道,“那么九妹也该猜到了地契是何人所送了?” 朱清染一顿,而后苦笑,“石家六少爷-----石长秀。” “可知为何?” 朱清染探手,“请五姐赐教。” 朱清河道,“石长秀与十一弟有同窗之谊,你是十一弟的同胞姐姐,又曾是石家妇,石长秀优柔寡断,动了同情心也不奇怪。不过我要提醒九妹,石长秀还未成家立业,他做事必定瞒不过江氏,江二夫人早晚会知道,九妹若不想招惹是非,就该仔细善了此事。” 石长秀今年十四岁,还是少不更事的年纪,他送被休的嫂子东西,被有心人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恐怕会有一场风波。 “妹妹谢姐姐坦言相告。” “自家姐妹,何必客气。”朱清河不在意,又转头看她,“其实如果九妹想添产业,大可不必占国公府的便宜,三河庄多的是废弃的山林和田地,九妹感兴趣,自己购买岂不是更好。” 朱清染一笑,“五姐说的有理,只是我人生地不熟,买地的事还是看看再决定。” 并不问她如何知道自己有买地的打算。 “你我姐妹相聚在此,也是缘分,不知九妹愿不愿意在庄子上陪姐姐几日?” 朱清染惊讶的调了下眉头,没有立刻回答。 朱清河道,“至于购买田地的事,我庄子上的管事可效劳一二。” 朱清染目光一动,而后莞尔,“姐姐相邀,妹妹岂有拒绝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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