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之关傍山而建, 遥遥望去,形似一座被废弃的罗马角斗场。    斑驳的石墙上,刻着一行铭文:“不可无一,不可有二”。下方书写着“无一关”的规则:一日十二个时辰,逢整点开启。所有关外参赛者进入之后,必有一人先被淘汰。    黄维冠乘着有栅栏的笼子升到地面,发现东南和西北面,各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幽幽闪现。他功夫并不是太强,运气却一直不坏。加之引路人似有若无的导引,终于也来到了这关键的一关。他心中其实有些糊涂,为何自己的引路人,非要他在此时闯关?    他再次回头,往后望向空旷的观看台。    劲风过处,他的引路之人高高矗立其上,一头银发藏在斗蓬之内,恍似下一瞬间便会乘风归去。    黄维冠顿时又有了主心骨,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迈去。    东南和西北面的两个人影,也已先他一步,次第走到了竞技场中央。    那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    其中一个已经欢欣雀跃地叫了起来:“姐姐!”    另一个怔了一下,迟疑地道,“行衣?”    黄维冠的心沉到了谷底:另两个闯关者竟然是姐妹?对付一个他心里都没底,要是她们两个人联手他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耳畔小巧的耳机中,却忽然传来引路人的话音。寥寥几句,已让黄维冠眼前骤然一亮,本已滞缓的脚步也再次轻快起来。    那一厢,女孩行衣还在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姐姐,我原来一直在多哥,前一个月才听到你回到江家的消息!我立刻什么都没心思管,放下一切就赶过来了!”    对面少女眼中现出少见的温暖之意,“小衣你,一切都还好么?”    行衣撅撅嘴,“好什么好,你都不知道,你走以后,雪青那丫头就沐猴而冠了!我懒得理她,才远远把自己放逐到不毛之地去的。哼,看猩猩也比看他们那些人的嘴脸好!”    少女眼中笑意微露,黄维冠却也在此时到了场中,轻咳了一声,幽幽道,“两位姑娘还真有兴致,当此关头还不忘殷殷叙旧。”    江行衣不高兴地横了他一眼,“喂,你怎么还在这里?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黄维冠气往上冲,忍不住冷笑道,“江姑娘你口气还真不小。就不知你们江家的长老,是不是也这么吩咐你的。”    江行衣一脸茫然,“那些老家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家此次,一共派出了五人,据我所知,其他三人俱已通关,只等灵降之行后,就是钦定家族之战的成员了。”    江行衣不由跺脚,“什么,雪青那丫头片子竟然赶在我前面了?这下大事不妙!喂,小子,你还不赶紧从我面前消失,我可没功夫和你在这里闲扯!”    黄维冠嗤之以鼻,“你现在还装糊涂?如果你们俩姐妹都通过了个人试练,这之后的家族战,江二如何补上?江二上不了场,就算你们现在羸了,恐怕也无法向家里交待吧?”    “江二?家族战?”江行衣一头雾水后,突然暴跳如雷,“原来你这家伙是来挑拨离间的!你以为江家那些老家伙们,是等着看我和姐姐在这里自相残杀,好空出名额给那个没用的武书虫啊?”    “无一有二,这关是用来作什么的,你自己应该心里最有数!”黄维冠硬邦邦地道。    江行衣阴了脸,甜美的女孩瞬间变出了一幅夜叉相。她身法如电,一上前就捏住了黄维冠的嘴巴,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柄利刃,手起刀落,只见一蓬鲜血溅出,半截跳动的舌头在空中飞跃。    “看你还敢乱说话!”江行衣大声道。她刀刃一横,将舌头拍向逐衣,笑吟吟地道,“偶探骊龙颔下珠,姐姐你接好了。”    逐水也算经历过不少风浪,然而此时看着掌中多出的肉块,心情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江行衣瞧一眼痛得在地上打滚的黄维冠,冷冷道,“江二算什么东西,替我姐姐提鞋都不配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你这些年,不会是把武功都丢下了吧?我出一招偶夺骊龙颔下珠,你应该敲掉他满口牙,对一招易探巨象口中齿才压得上韵啊!”    少女呆呆看着她。    江行衣瞬间又变回了娇那甜美的女孩,巧笑嫣然道,“好了,姐姐,我不和你多说了,再不通关,可要被雪青那个丫头片子说嘴了!闯关赛结束了,可要大醉三天呦!”    一边说,一边摆手,转眼已不见了人影。    少女叹了口气,遥遥望见黄维冠的引路人,站在远处不动如山。她唯一沉吟,已疾步走向观看台,轻轻跃过护栏,向着那银发引路人打开掌心。    “帮他找个医生,赶得急的话,应该还接得回去。”    银发引路人从怀中取出一方桑丝帕,包在手掌接过那一段舌头,当触及少女冰雪寒沁的皮肤,不由微微一哂,“这是江家的六出飞花掌吧?他现在,是靠武功高低来选女朋友了吗?”    少女好不容易摆脱了烫手的肉山竽,只是怔了一下,也顾不得深思银发人语中之意,微微点头致意,一转身,已径直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她身后,银发人口唇微动,念念无断。    少女向回走近黄维冠时,却见躺在地上的人,眼中突有疯狂之色乍露,双掌推出万叠劲力袭向少女。    少女微皱了皱眉,不欲与他动手。萍飘蓬转,人已如转般急掠了出去。谁料劲道刚转了小半圈,忽然气滞息碍,整个人被牢牢缚在了地上。疯狂的气劲正中靶心,少女刹时如断线纸鸢般向后飞了出去。    “呯!”,空中忽然诡异的洒落大蓬血雨,似整片焰火在少女眼前燃爆。随后,半爿不规整的身体,斜连着肩和头,带着黄维冠大睁的眼睛,轰然掉落地上。    有人在半空中接住了少女,也顾不得避嫌,一手探进少女衣襟,直接向心脉里输入气劲。    温暖坚实的掌下,少女的心脏,犹如狂风暴雨中寻到庇佑的绒鸟,一下下,撞进手心中,颤栗却又鲜活地跳动着。    黑夜帝王怔了一下,场地中已嗖嗖掠进几条身影。躺在地上黄维冠变成了一堆诡谲的尸块,只是看上一眼,已经变成经年难去的噩梦。    有人呕吐,有人失禁,混着血腥味,无一之关像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黑夜帝王袍袖轻拂,虚虚挡在怀中之人面前。    领头之人硬着头皮,向着两个引路人行礼道,“上宰大人,右尉大人,这这引路人杀了参赛弟子?”    银发的引路人踱到尸块近前,只是漠不经心地看了看,随即淡淡道,“所谓帝王之怒,要伏尸百万,要血流千里,--虐杀区区一个世家弟子,真是杀鸡偏用屠龙刀啊!”    黑夜帝王没有温度的笑了笑,“我要真不开心,也不过伏尸一人,血流五步,可你琅玕洞府上下,却要尽皆缟素了。”    银发引路人自嘲地笑笑,“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当年我那般行事,你不是也未动手吗?”    少女却在此时,如痉挛般手脚抽搐,然后“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黑夜帝王再不多语,抱着少女消失在了夜风中。    丛林中月凉星寒,引路人突然停了下来,解下披风放在地上,然后将少女轻轻放下,背靠在一株婆娑罗树干上。    少女依旧闭着眼,声音却闷闷传出,“有一种功夫,轻轻一碰你经脉,就会让你气血逆流,是什么见鬼的门道?”    黑夜帝王“嗯”了一声,淡淡道,“你说得是右尉支离萧的华阴寤,据说是他们琅玕洞府的护府神功……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不顾身份,暗算起小姑娘来。”    少女迟疑,“你说你被封印了五年的记忆,那为何那个右尉却似记忆俱全?他绝不会,认识五年前的我。”    “右尉并不插手江湖之事,所以也并未被封去记忆。”他古怪地笑了笑,“五年相信我,就算如今,阿微也决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你。”    少女一头雾水,“这关微三公子什么事?”    “原来你真得不知道。”引路人安详地道,“你见到过的第五离随母姓,他正是支离箫的大儿子。”    “你和阿微是表兄弟,离公子又管阿微叫叔叔,那你和支离箫。”    看着少女皱着眉头,努力想理清亲戚关系的苦恼神情,引路人好心提供答案,“五服之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少女看他一眼,突发奇想,“你说第五离是大儿子,意思是还有小儿子喽。哈哈,不会是叫支离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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