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侯爷与庄三生米煮成熟饭这事儿,尽管侯爷下令不准走漏风声,但庄老爷觉得还是他应该要去跟夫人讲一讲的。  庄老爷好不容易有机会攀附上温侯爷,他又不傻,怎么会错失这个机会。  庄夫人在樱园的小佛堂念经,庄老爷在旁边喋喋不休,好性子的夫人都忍不住了:“妙蕊,你将经书收了吧,我和老爷谈点事。”  妙蕊收完书下去沏茶。  庄老爷谄媚地给夫人捶肩捏背:“夫人抄经书累了吧,我给你捶捶。”  夫人拿下他的手,对他说:“既然你非要谈,我就跟你好好谈谈。”  说实话,得知了这件事,她心里乱得不行根本没法好好念经。  庄老爷喜上眉梢,不知夫人脸色为何难看:“夫人,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该高兴才对!”  “高兴什么呀,侯门深似海,我不想让樱樱去遭罪。”庄夫人甩下他的手,带着点怒意说,“况且侯爷不是有令,此事不许再提吗?”  这种事说出去只会是丑闻,怎么会是美谈?要谈婚事,首先得有父母之命,其次得有媒妁之言。樱樱和温侯爷这件事,外人知道了,只会说是苟且!  “永荣侯府要脸面,咱们庄家也要脸面。此事,翻篇过去了吧。让她踏踏实实嫁歌本分老实的人,才是我们做父母的心愿。”要真想让女儿去攀高枝,她何必苦心让女儿吃下绝颜蛊,毁去原有的容貌。  庄老爷没想到夫人是这样的态度,一肚子的打算反而不好说了,嗫嚅道:“可是,她失了清白,哪儿还嫁得出去……”  “听起来,老爷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啊,还在介意当年我以非清白身嫁给你吗?”  庄夫人说话语调没有起伏,却让庄老爷很心惊:“夫人千万别多心,我随便一说的,别多心啊……”  庄夫人不跟他计较,就算他介意那也没法子,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嫁给他后一心一意操持家里扶持家业,女儿更是将种稻米和养鱼苗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她们母女没有哪一点对不住庄家。  确实,她嫁给他时是非清白身,她对他一直有点愧疚。这点愧疚也在柳姨娘进门后被消磨干净了,她作为庄夫人,对妾室和两个庶女够宽容大度够忍让了。  “你不用说了,樱樱和温侯爷是绝对不可能的!”  侯门深似海,贵族之庭,哪有那么好待的。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其中的滋味了,千百种心酸和委屈都只能往自己肚里咽。  庄老爷温言软语说了许多好话,又是哀求又是哭求,庄夫人仍然不为所动,两人谈不拢,一家之主的尊严被践踏得一分不剩。  庄老爷气哄哄地走了。  妙蕊端茶来,没见到老爷:“夫人,老爷呢?”  “走了。”  妙蕊是夫人一手带大的,不仅有主仆的道义,更有母女之情,她道:“老爷千百年不来咱们樱园一回,来了一会儿就走,也就欺负夫人好说话。”  庄夫人无所谓地道:“与其他来这儿和樱樱不欢而散,倒不如少来几次。”  说到底,还是女儿的情绪更重要些。说到女儿,庄夫人的忧思更深了。  怎么越不想她和权贵扯上关系,怎么越能牵扯上呢。  “随我去拂樱院看看。”  夫人携着妙蕊走进拂樱院,就瞧见庄三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怜云和笑阳在烧热水。  毫无疑问,庄三必定是在屋内沐浴。  屋内的浴桶里泡着许多药材,庄三靠在浴桶边上睡着了,猗清在给她捶背按摩。  “夫人。”猗清给夫人请安。  “嘘,你小点声,别吵醒她。”庄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女儿是她的命。她做出这种事,当娘的气是气的,更多的还是心疼。  “你先伺候小姐沐浴吧,别让她泡太久,让她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庄夫人觉得,她该好好和女儿谈谈了。  猗清送庄夫人到门口,折回来后,庄三睁着大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小姐,刚刚夫人来过了。”  “我知道。”娘现在一定很生气,她才会装睡着,等娘晚点气消了她晚点再去请罪,现在的她好累,全身都酸痛的,“再给我捶捶背,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一样,难受死了。”  猗清动手了,给她按摩按得舒服极了:“问你个事儿。”  “说。”  “从女孩变成女人,感觉如何?”  庄三浇了她一身水:“唯一的感受就是疼!话本里那些什么□□什么上了天堂都是骗人的!我看是下十八层地狱还差不多!”  猗清把屋内的床单被褥什么的收拾完,庄三还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一头长发不停地往下滴水。  猗清从架上拿了毛巾,走到她身后:“小姐呀,三月天时冷时热的,头发湿哒哒的要早点擦干,不然的话很容易着凉。”  庄三叹了叹气,她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娘亲交代她和温予的事。  她之前和黛心计划的是,等温予走了之后再让她爹来。她爹这人典型的纸老虎,她要说她的清白给了温侯爷,她爹只会闷声不吭绝对不会去找温予讨公道的。  没想到那种事太耗费体力,她睡过头了,温予没有提早离开,导致这件事闹大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黛心居然没有来敲门!等下回见到黛心,她一定要狠狠地骂她一顿。  “其实,我觉得温侯爷……”  “打住,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猗清听话地闭嘴了。  从樱园出来,温予回到侯府,简单地沐浴过后就睡着了。  太夫人来看过他一回,见他睡得香甜,没吵他让他好好睡一觉。他从几年前被皇帝从中州召回京城后,就很少回来。  上一次回来,还是老侯爷病重。料理了老侯爷的后事,他又匆匆忙忙地赶回京城了。  也不晓得老侯爷临终前对他说了什么,自那时起,温予就变得越来越忙。  她虽是妇道人家,好歹也做过几十二十几年的侯门夫人。知道朝堂上一些事,她不能干涉不能过问,只是更心疼这个孩子。  到了下午,太夫人再来看他,他还在沉睡。  这很反常,太夫人找来温予的贴身侍卫问话:“白鬼,侯爷昨儿去哪里了,怎这般嗜睡?”  “属下一直陪在侯爷身边,侯爷没去哪里,一直待在房中。”  太夫人担忧道:“是不是病了?温容,去叫个大夫来。”  温容是太夫人的贴身侍婢,刚转身要去叫大夫,就被喊住了。  温予睡眠一向很浅,轻轻几句话,就把他惊醒了,他惺忪着睡眼:“不必叫大夫,我只是想睡一会儿罢了。”  他睡得随意,松松垮垮的里衣没绑好,露出了胸前一片迤逦风光。男女有别,温容侧过身去不敢看。  白鬼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称奇道:“侯爷,你昨夜跟谁打了一架?怎么又是青又是紫还有点红?”  太夫人语滞,这个白鬼说话真是……谁敢跟永荣侯打架?  温予低头拢好衣裳,想到庄三,仰天叹气:“一个女人。”  “……哪个女人这么厉害,能打得过侯爷?”白鬼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女英雄很敬仰。  “你就闭嘴吧。”温予不想多谈,庄三那个女人不管于公于私,他是一定要拿下的,要是让他们去搅和,非得搅和黄了不可。  不说九皇子的嘱咐,单是为了找回场子,他也一定要把庄三拿下,让她俯首称臣。  太夫人是过来人,见了他身上的痕迹,又听他话里的意思,昨夜应该是他成人礼。说实话,太夫人很高兴。温予年方二十,尚未娶妻,她急着想抱孙子了。妾么倒是在他十四岁那年给他纳了几个,但是他自从去了一趟锁烟楼,回来就把人轰走了。  老侯爷又偏疼他,他想怎么乱来就由着他,一晃六年过去,他还是孤身一人,怎能让她不担心?  “你不想跟白鬼说,那你跟我说,是哪家的闺秀这么厉害,能降服你这个心如铁石的木疙瘩?”自温予十四岁以后,她为他张罗过无数次好事,都被他推了。  温予张张嘴,心知是拗不过他娘的。朝温容和白鬼挥挥手,留下他和娘亲两人。  太夫人好心情地坐着,倒了杯热茶。要说侯府里的丫鬟各个都贴心,他房里的茶和点心,时时刻刻都是热的。只是可惜,一直没有个女主人。  “好了,他们俩走了,你老实跟我说吧,是谁?”  温予面无表情:“庄三。”  太夫人同样面无表情:“是那个庄三?”  温予淡淡地嗯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太夫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事儿她得缓缓。一个经商女,又是被公认的精于算计,要是入了侯府的门,好坏她得再琢磨琢磨。  温予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会娶她的。”  太夫人很好奇,她了解温予,真让他喜欢上了,甭管那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贫是富,他都会不择手段拿到手。他若是喜欢庄三,他是不会管庄三商人身份的。  太夫人问:“她做了什么?”  温予跟她打个商量:“我能不能不说?”  太夫人严肃正经地看着他,她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知道他终于碰了女人了,怎么能放过:“你说呢?”  温予一头黑线,那事儿他真的不想回忆:“她说!是她睡了我,不是我睡了她!要负责也是她为我负责!但是!我不够香软摸起来没手感!她不愿意为我负责!”  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论,太夫人从未听过,听罢之后,久久不能言语。  庄三,也算是一个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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