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明宫。  容姑弯腰在皇后身边轻声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皇后叹了口气,站起身,“快请。”  皇后如往常一样待徐程慕,跟他聊天说事,表情语气皆与平常无二样。  闲话说到一半,徐程慕突然起身跪下:“母后,都是儿臣管教不力,才会出现这次的误会。请母后恕罪!”  皇后给容姑使了个眼色,容姑会意把屋内的人都支了出去。  “起来吧。”  徐程慕不起,“请母后恕罪。”  “你们兄弟两个向来和睦,你又忠孝仁义,母后自然也是相信你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无需自责,管教不力接着管就是了,而且域儿粗心大意只要下了战场就不着四六了,这次的事情正好也可以给他个教训,母后又怎么会怪你呢。”  “谢母后谅解!”  “你们兄弟两个就是我的手心和手背,你们的平安健康就是母后全部的期待。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了事,都是拿刀在我心口上剜。慕儿,母后的心思,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徐程慕抬起头,看着皇后的眼睛,“母后,不管如何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这辈子都不会伤害的人就是您。”  皇后点点头,拉着徐程慕的胳膊让他起来,“母后信你。”    徐程域的心情不好,这是全府都知道的事实,除了几个谋臣幕僚,一般人都避免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虽然也占着个幕僚的名号,但童雪是躲得最快的。她知道这事儿除了正面跟太子争,基本无解,处江湖太子不会放心,在庙堂太子不会任用,但是徐程域不愿争。所以现在就只能等了,等着太子一步步出招,等着徐程域被逼急了……在这之前,她直觉离他越远越好,可天不遂人愿,即使童雪躲得再远,也奈何不了人家特意来找她啊。  傍晚,有人来传话,说徐程域要考核她的画功,让她把近些日子作的画带过去。  童雪无奈,只能在瓶儿殷切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上。  “画呢?”徐程域看着童雪空着手问。  “呃,最近比较忙,所以没有画。”  徐程域冷哼一声,“你忙还有空去挚王府?”  “……”童雪觉得现在还是不说徐程挚的事为好,于是闭嘴忍着他的挑刺儿。  “看起来也不是真忙嘛。”  “……”童雪低着头,这么会挑刺儿,肯定很喜欢吃鱼吧。  “就那么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钓鱼应该也很行吧。  “把头抬起来。”  童雪抬起头。  “呵,说说吧,怎么才能按照本王的话来做?要用请的吗?本王这个王爷当得可真有点窝囊,连府里的先生都阳奉阴违,有空出门遛达就是没空完成本王的任务。”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说不准她就又要被扣上“不忠”的帽子了,于是趁着他下一句话出口前,童雪赶紧道:“那个,王爷,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徐程域斜睨她一眼,没说话。  “那王爷,我带您去散散心?”  “你?带本王?”  “呃,不是,就是我们一起去吧。”  “你也心情不好?”  “嗯嗯嗯,对,心情可差了。”这会儿哪怕他说见微是姑娘,她也是点头赞同的。  徐程域又冷哼了一声,“呵,你有什么可心情不好的,不愁吃不愁喝的,还常去挚王府遛个弯儿,多滋润啊。”  “……”她哪里常去了?!她就去过一次好不好?!  “说啊,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童雪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我不喜欢画画。”  “唔——”徐程域点头,“这样啊,倒是值得烦,那行,本王带你出去走走。”  童雪仍旧咬着后槽牙,“谢——王——爷。”    童雪带路,徐程域懒洋洋地走在她旁边,倒是有点好奇她要带他去哪儿。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街边的小贩也陆陆续续地出摊了,各种声音交织起来,有点闹,但却不让人烦躁。  童雪带徐程域走了很多小巷,左弯右绕,期间还走错了几次。徐程域也不出声,负着手,慢悠悠地走着,这样出来走一走确实要比待在府里强。  “到了。”  徐程域站定,看着面前的一张布帘,灰麻布的,上面用大书着一个“赌”字,“赌场?”  童雪点点头,看向徐程域,“怎么样?去吗?”  徐程域挑挑眉又抬了抬嘴角,“来都来了,那就去呗。”    赌场的门脸很小,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穿过两条长廊,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内室,里面分了两个区域,左边是赌棋的,右边是赌骰子的。徐程域原本以为这种天气在这样的地方应该会非常闷热,但其实不然,室内的四面墙脚下都放着装着冰块的大桶,还有南北通透的大窗子,不能说环境怡人,但总归是不逼仄的,以一个赌场来说,超出规格很多了。  他想去赌棋的那边看看,可还没走两步,衣袖就被童雪拉住了,她讨好地冲他笑,指指赌骰子的那半边,“那个,我们先去那边好不好?”  徐程域低头看了看被她抓住的衣袖,半晌,“好。”  话音刚落,童雪的脸上立刻就开了一朵花,拉着徐程域就往那边走了。是的,她想来赌场很久了。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来过,当然主要原因是没钱,所以一直搁浅。这次正好,既能转移徐程域的注意力又能满足下自己的小愿望。    从赌坊出来,童雪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别笑了,再笑眼睛都没了。”  童雪也不反驳,快跑两步,又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月亮,她掂着钱袋子,“走呀,我请你吃东西!”  大概这个赌场疗法是奏效的吧,又或许是童雪的笑太具有感染力,徐程域也笑了,“童先生,这些好像都是我赢的吧?”  童雪倒退着走,还是笑吟吟的,“那我请客,您付钱嘛!”  “那您可真精……”话还没说完,徐程域脸上的笑突然凝住,他快走两步,一手扶着童雪的肩膀一手拉住她另一边的胳膊把带到自己的怀里,然后自己又迅速退了几步,童雪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从她身后冲出一辆小推车。  二人站稳后,徐程域放开童雪,“好好走路。”  童雪愣愣地点头,“哦,好。”  徐程域走了一会儿发现童雪没跟上来,他悄悄地松了口气,这童雪看着一把就能提溜起来的人,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身上可真软啊……不行不行,你在想什么呢?!又深呼吸了几次,待平复过来,他见童雪还愣在原处,心里又莫名轻快起来,“还愣着干吗?”  童雪回过神,“啊?哦。”  “吃什么?”  “啊??”  “不是说请我吃东西吗?”  “哦哦,我们去船上吃好不好?”童雪掐了自己一把,逼自己忘了刚刚的陌生触感,说出了自己在赌场时就琢磨好的去处,上回她从挚王府回来看到有人在船上纳凉宵夜,那会儿她就蠢蠢欲动了。不过——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那么硬?哎呀!不能想不能想,他就是金子做的也不是她能想的……对对对,就是这样,想金子想金子,她应该想金子。  “什、什么?”  “就是那儿。”童雪指着河面上的船店。  “……好。”为自己感到羞愧,徐程域刚刚听成了床上。    船上凉快,小菜爽口,米酒醇香,河风和酒菜香交缠在一起,确实让人舒爽。  刚刚的尴尬和怔愣已经被晚风吹走,徐程域承认这的确是个好去处,童雪也美滋滋地吃菜品酒。  这不是徐程域第一次单独跟姑娘家在一起喝酒,以前的虽谈不上不愉快,但是很明显这次他觉得更欢喜,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本该郁闷的时候,他看着对面嘴角一直持续上扬的童雪,“你说让我散心是个幌子,其实是你自己想来吧。”  童雪不答反问,“那你有觉得好一点吗?”  徐程域晃晃酒杯,“还——不错。”  童雪咧开嘴,“那不就得了?来,我敬你!”  徐程域举杯,“敬我什么?”  童雪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嗯,敬你、敬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看你是喝多了吧。”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是清脆的碰杯声还是响起来了。  一杯甜凉的米酒下肚,童雪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真好呀!真开心呀!”  徐程域给两人再续上酒,笑,“我怎么觉得我像是带了个孩子出来?”  童雪一摆手,“嗨,您这话就不对了,哪家的孩子又去赌场又来喝酒的?”  徐程域瞪她一眼,“也没有哪家的姑娘又去赌场又要来喝酒的。”  童雪瞪回去,“怎、怎么没有,我家的!我们家的姑娘就是这样的姑娘!最优秀的姑娘!”  到这里,徐程域已经基本可以判定——童雪喝多了,至少已经快喝多了。  “你喝多了,别喝了。”徐程域把酒壶拎到自己这边。  童雪的视线也随着酒壶挪了过去,待酒壶放定又抬起头看着徐程域,义正言辞,拒不承认,“不可能,这是米酒!米酒怎么可能会喝多?再说了,我可是千杯不倒的海量!”说完这句她低下头,片刻又倏地抬起头,指着酒壶,“给我!”  “不给。”徐程域不喜欢醉酒的人,更不喜欢照顾醉酒的人。  童雪没声了,徐程域定睛一看,好家伙,居然哭了?!她倒是没有哭出声音,但是眼泪就像汩汩的泉水一样不停地往外流。  徐程域扶住额,“给你给你。”  童雪立刻破涕为笑,速度快得让徐程域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她的计。  有酒了,童雪的话又多了起来,“我师父啊,他特别好,他教我看书教我写字,但是……”她嘟起嘴看向徐程域,“但是他没教我怎么安慰人,他那个人呢,你也知道,很少难过的,偶尔难过了,我给他拿点钱让他买酒就好了,所以啊,我不会安慰人呀。”  童雪又咕噜下一杯酒,拿手背抹抹唇,“可是你心里这么难受,大家也不敢劝你。我呢,就向人打听了下,他跟我说想要男人开心嘛,很简单,就四个字。”童雪伸出四个手指,在徐程域面前晃了晃,一字一顿道:“吃、喝、嫖、赌!”  徐程域的脸顿时就黑了,拍掉她的手,“你跟谁打听的?”  童雪收回手,又是一瞪眼,“你别打岔!所以、所以我本来想带你去逢春楼的,我跟你讲哦,我还认识逢春楼的老板娘呢,去了还能有熟人价,可是我想啊,你要去快活了,那我怎么办?我就在外面干等着多没意思啊!”  徐程域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就带我去了赌场?”  童雪一个响指,大声道:“对!”  “对你个头。”  童雪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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