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汤贝论文上交答辩也终于完成了。五月的市气温已经逐渐上升戏剧学院大部分的女孩都穿起了夏装。

露着一双又细又长的腿儿。

汤贝基本不穿露腿的短裤短裙,倒不是保守而是她小时候有次从树上掉下来划破了大腿左腿靠外这里有一道浅浅的小疤痕。难看倒也不至于,但是遇上眼尖的,还要特意打量一番就尴尬了。

不过她不爱穿短裤短裙主要还是不方便。咳咳,见过哪位女导演穿着短裤短裙到处跑的么?

汤贝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就是短片摄影师外加纪录片女导演,她本想再重新注册一个全新的马甲看到微博上“汤三哥”这个名字又舍不得丢弃。

为什么叫三哥因为她在家里排行老三啊老汤哥她哥然后她小汤汤。虽然她哥姓季但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家里的一份子。

汤贝决定更改汤三哥的身份认证,除了编剧这个名头再加一个导演,然后她提供了一份戏剧学院导演系的身份验证信息,十分期待地看到汤三哥红认证里出现“导演”两字。

结果没通过。

汤贝郁闷地在微博发了一个红包,不知道是不是大附属医院过她的关系,大家得知她干起了正经事,最近她汤三哥微博底下的评论有些变化。不过传黑历史摆着,黑粉倒没什么减少,可能就是黑着黑着黑出了感情,都有人叫她老公了

旁边微博推荐一位黑土的女作家,汤贝有些熟悉,又觉得对方头像亲切,添加关注。

汤贝走在戏曲剧院,碰到戏曲学院的黄老师,黄老师很高兴遇到她,像是逮住了一个干活的人,笑吟吟地站在她前面,叫了她一声:“汤导。”

汤贝最受不了这一套,抿着嘴直接开口:“黄老师有何贵干呀?”

黄老师问她明后天,也就是这个周六周日有没有时间,他带她免费旅游。汤贝杵着不动,黄老师只好与她商量:“明后天我组织了我班孩子去省采风,感受感受婺剧文化。原本你们班的小赵说好给我们拍摄,结果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明天他要进组面试,直接放我鸽子了!”

说完,叹了叹气。

汤贝心里琢磨,过了会,同样哀了口气。

黄老师瞅着她:“你也有事?”

“没事,就是原本要跟男朋友约会呢。”汤贝笑笑,然后爽快地答应了黄老师说,“我去给你们拍摄吧,约会是小事,黄老师的事情才是大事。”

黄老师一脸欣慰,拍拍她肩膀说:“回头老师带你去见那谁来着,曾经也是我的学生。”

“谢谢黄老师。”汤贝暗暗地偷乐了一番。

其实这个周末沈时他们要北上开研讨会,今早就已经飞走了,刚刚她还犯愁这个周末上哪儿玩呢,没想到黄老师就给她送上了一件好事。

就算今天东院没沈时,汤贝还是去了一趟东院取材,顺便去了趟综合住院楼,看望一下阮老师。最近阮老师情况不太好,癌细胞再次转移到了肺部。

关于这个事,阮老师的丈夫何先生还没有跟她本人说。汤贝过去的时候,阮老师对何先生说:“我突然想吃赵记的小笼,你去给我买一笼回来好不好?”

何先生朝阮老师应了声,身材高大地离开了病房。

汤贝坐到了阮老师的床边,阮老师对她笑笑,问她:“贝贝,你是不是要毕业了?”

“对啊。”汤贝点头。

“真好啊。”阮老师望着她,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她说话吃力,口齿却很清楚,声音依旧柔柔软软,十分温柔。

“我现在回想起来,以前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应该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了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有遇上我老公。”

阮老师对她说起了她和老公的故事,两人是高中校友,却不认识。直到她三十五岁回校参加校友会,才重新遇上了何先生。像是命中注定般,她和何先生都是单身还没有结婚,然后在大家的撮合下交往,结果彼此发现对方都很合拍,婚后生活更是十分甜蜜。

直到,去年她检查出了胰腺癌。

“前阵子我老公告诉我其实他高中就暗恋我,只是没胆子来追我。”阮老师开心地说出这个秘密,然后又面露遗憾地对她说,“贝贝,你说如果他早点追我,我们是不是可以多点时间呢?”

汤贝望着阮老师,摸了摸阮老师的手。

“我刚检查出来的时候,本要跟他离婚,真的不想拖累他可是他就是不肯,还卖掉他婚前的房子给我治病。所以我刚刚还跟他开玩笑说,他遇上我是倒了大霉,我遇上他却是走了大运。”

汤贝默默地垂眸,心里很是难过。

“其实,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放弃了。”阮老师神色恍然地说,转转眼眸,像是身体又痛了。“化疗真的太痛苦了”阮老师闭上眼睛,强忍着痛苦地哎了声,紧紧地蹙眉。

汤贝走出10号楼,想到沈时对她说的那句话,病人的痛苦是值得尊重的,她可能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因为痛苦的背后是忍受,坚持,不放弃。

当然,有些病人也会各种原因选择放弃。

她问过沈时一个问题,如果有位病人明明有机会治疗,却自己选择放弃,作为医生是什么想法?沈时的回答是,同样尊重他的选择。

汤贝接到了沈时打来的电话,她语气利落地跟他汇报了下明天去省大山里采风的事,沈时只能叮嘱她了。“注意安全。”

然后提醒她到大山里注意事项,让她带上驱蚊药。

“沈时。”不知道是不是阮老师的话让她心情有些压抑,她没有叫沈时沈哥哥或沈医生,而是叫了他名字。

手机里,沈时轻轻地嗯了声,表示他在听。

“我突然很想你”

沈时好像笑了,属于他那种清风般的笑声从她耳边温柔地划过,汤贝觉得自己脑里都可以想象此时沈时是什么样子,抿着唇,模样内敛而愉快。

“你呢,想我吗?”汤贝又问,口气直率。

“原本还好。”沈时如实地对她说,“但是刚刚你这样说还挺想的。”

汤贝先是哼,转而又加了一声哼,然后嘴角溢着笑,同沈时挂上了手机。

这次北上的研讨会,除了沈时,还有黄医生和丁医生都一块参加。上午机舱里黄医生跟沈时换了一个位置,只为了跟丁医生隔开。

看沈时在回复微信,黄医生又特意聊了起来:“沈医生,最近有个楼盘不错,抽空你和汤汤要不要一块看看?”

沈时放下了手机,一时没接话,倒是靠窗位置的丁医生接了黄医生的话:“汤三哥也要在市买房吗?”

黄医生搞笑地瞅着丁昇,问他:“丁医生,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来么?”

丁昇转过头,真的一脸不知,问黄医生:“看出什么?”

黄医生摇头,不再透露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研讨会持续两天,最后一天是大会,黄医生偷偷刷起微博热点,结果看到了一条最新新闻,省东屿市山区路段今早发生连环相撞车祸,其中一辆载有8个年轻女孩的白色面包车,在经过一处弯道时,翻下山崖

黄医生提起了这条新闻,顺带点评一句:“肯定是一群结伴拼车的学生党。”

沈时原本端坐在黄医生旁边,突然转过头,问黄医生:“东屿车祸地点是哪里?”

沈时离开了研讨会,他给汤贝打了电话,手机没有接通,关了机。沈时站在台阶上面,握着手机,骨节僵硬地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从他心底升起,蔓延,然后紧密地积压在他的胸口,令他不知不觉呼吸加重。

当医生那么久,就算面对情况最糟糕的手术,他都不会有这样的感受。

那是一种害怕的情绪。

如果出事的车刚好是汤贝贝今天坐的那辆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就像一锅沸水朝他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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