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微笑地点着头,费力地举起手,我忙将手伸了过去,让他握住。    我感受着他手上无比冰冷的温度,轻轻一叹,道:“那接下去该怎么办?这场雪一时半会儿估计停不下来,等到融雪时,天气只怕就更加湿冷了,怕是瞒不了多久。”    李琰的手紧了紧,无力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传书忠伯,让他派人去云梦泽找罗林叟取药了。”    “罗林叟!?是传授医术给花姑姑的那位罗林叟吗?我问道。    他微一点头,“你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那位紫衣老人?”我恍若大悟,“难怪你与傅文都叫他罗林公呢。”    我想了想,略带忧心地继续道:“长安离云梦泽有两千多里,一来一回起码要五到六日,这期间要如何才能瞒得住?”    李琰慢慢俯下身子,头枕在我的腿上,默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声道:“我已吩咐傅文传令下去,说我偶感风寒,要静养几日,此间……营中一应事宜皆……由侯承远代为处理。我想应该可以……拖延一段……时………………。”他的声音渐趋渐低,话未说完,已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蓦地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急着去探他鼻息,随即长长舒了口气,他太累了!    晚膳时间已过,我侧坐在榻边翻书,听到身旁几声窸窣细响,知道李琰醒了,忙起身把书搁在榻旁的小案上,扶起他在垫子上靠好,柔声问:“饿了么?”    他轻摇了摇头,静静看着我。我回身绕出屏风,还是吩咐傅文去拿来了晚膳。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才勉强用了两口,我垂目盯着手中的碗筷,不免忧从心生,皱眉道:“你正在病中,不多吃些怎么行?”    李琰摇摇头,“我没什么胃口,吃在嘴里如同嚼蜡。”忽地又噙出几丝浅笑,“此刻我倒很是怀念你做的花椒毕罗,别有一番风味。”    他的话让我回想起中秋节那晚自己龇牙咧嘴的窘相,忍不住低头笑起来,抬头嗔道:“你是在取笑我吗?还是在炫耀你的脑袋瓜子比我好使?明明是我算计你,却也让自己着了道!”    他微笑地看着我,轻轻叹道,“笑得多好看!以后不要愁眉苦脸的。”    我朝他点点头,两人笑着对望了半晌,我起身收拾了食盒,交给傅文。    想了想,打开食盒,指着里面的剩饭剩菜,对他嘱咐道:“李将军平日里虽也吃得不多,但深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从未剩下过饭菜,你找个无人的地儿,偷偷将今天剩下的饭菜倒掉一些,再将食盒送回膳房。明日你从膳房少拿些,往后几天逐日递增,直到恢复原先的量。”    傅文望着食盒愣了会神,点头道:“小姐心思缜密,卑职知道怎么做了。”语毕朝我躬了躬身子,拎着食盒退了出去。    服侍李琰洗漱妥当,我拿了把椅子坐在他身侧,听他一声轻微的叹息声,我以为又是病发了,忙从椅子上跳起,凑上前问:“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    他瞅着我,摇了摇头,微侧过头瞟了眼小案上的书,轻叹道:“我教你诡道之术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我心下一安,又坐了回去,笑着说:“你是不是怕教会了徒弟没师傅?”    李琰摇着头,没有回答,只神情凝重地看着我,眼中隐隐含着一丝不安。    我敛了敛笑容,叹气道:“我最怕你这种表情,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若不想我学,我以后不学就是了。”    李琰垂目思量了一会,方才道:“多行诡道,有违道法,我希望你能过些平平淡淡的生活,而不是像我一样,整日活在权谋机变之中。我已习惯了血腥杀戮,可你不同,你就像一张白纸,我不希望这些阴谋诡计在你的心中蒙上一丝阴霾。”    我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挪到塌边坐了下来,将头埋在他胸前,喃喃道:“我不过是个小女子,从小就没什么大的志向,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自己开心,家人和乐而已。我也讨厌杀戮,我学韬略兵法不为别的,只是期望有朝一日能为你分担一些琐事。我知道你心疼我,放心吧,我绝不会将自己的所学用在杀戮上,更不会让自己卷入其中。小时候娘就跟我说过,诛人的不是手中的剑,乃是人心,心正则剑不偏。”    “心正则剑不偏?”他将手轻轻放在我头上,摩挲着我的头发,“也许你娘说的是对的,希望是我多虑了。”    看李琰神情还是有些严肃,我挤了个甜美的笑,一翻身躺到他身旁,一手拨弄着她鬓边长发,一手撑着头看他。    他眼神诧异地斜睨了我一会,轻摇着头笑道:“你倒真有些泼皮性子。”    我嘴一噘,道:“我哪有?”    李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是想故意气我吧?”    “没有啊!”我一脸无辜道。    他轻叹一声,“你是瞅准我现在动弹不得,有心无力,拿你没辙。不过我总有好的那天,到时候,我会找你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你……”我脸一阵滚烫,轻杵着他的脑门,“你都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呢!”    他低笑了两声,柔声道:“你这么躺着,也不怕被傅文跑进来撞见。”    我抿嘴笑了笑,眉毛一挑,“我不怕,他在外守着门呢,你不叫他,他决计不会进来的。”    提到傅文,我稍微收敛了些笑意,又道:“傅文好几天都没睡过囫囵觉了,你让他回去好好歇一晚吧。今天晚上我留下陪你。”    他低头一思量,“过会儿我就打发傅文去歇息,但是你也不能留下来。”    “为何?你不喜欢我留下来陪你吗?”我皱着眉问道。    他笑着摇摇头,“若在往常,留也就留了,但现在是非常之期,你若整夜在这陪我,不小心传到承远耳中,他必定会找我兴师问罪,他那脾气,傅文可挡不住他。到时候,我所做的一切掩饰就都白费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有道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在这档口确实要谨慎再谨慎,只是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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