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细雨纷飞,一连几日都见不得一丝阳光。    这个月份本就多雨。    路上行人或打着伞,或穿着蓑衣,行走在不太热闹的街上。多雨的日子,大家都不愿意出来,就连酒舍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冷清归冷清,酒舍内酒的销量却还是极好的。    天天算盘不离手的账房先生韦乐将这两个月的进出账记录一一报告给夙卿听后,忽问道:“约了今日?”    韦乐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夙卿就蛋疼,放下手中账本,眉头微拧道:“方媒婆说未时是个好时辰,比较合七娘和铁牛的八字。”    韦乐好似听了个笑话道:“这话你也信?”    夙卿撇了撇嘴巴,道:“七娘她信。”    韦乐:“……”    因要跟铁家人碰面相亲,杜晓七一早便窝在自己房间里捣鼓,势必要以最好的姿态去见她亲爱的铁牛哥。杜晓七对铁牛是一见钟情,作为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只会对着一本本肌肉果男本子舔,没胆子勾搭活物的单身妹纸来说,能遇上一个如此符合自己审美的汉子实属不易。    铁牛五官方正,长相极其普通平凡,可那一身肌肉却是实打实的好。杜晓七的审美在还没有穿越前就已经‘坏掉’了,在她眼里,铁牛和王二这种长相的才是帅,而像秦楚熙这类真正长相出色的顶多只是个人罢了。    对于杜晓七这神一般的烂审美,夙卿和酒舍内的人不止一次替她担忧。    就这审美,以后还能找到好对象吗?!    未时,方媒婆和铁家父子来到酒舍。    跑堂的小沙殷勤地迎他们三人上了二楼的暖春居。    方媒婆是个会说的,一路都在夸杜晓七怎么怎么好。这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本就是分内之事,再者方媒婆也认为铁家铁牛能娶到杜晓七是他的福气。除去杜晓七作为酒舍老板娘,一天到晚抛头露面不大好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杜晓七捏着裙子一角有些紧张地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她走得很慢,看上去去紧张极了。    “卿卿啊~~我,我好紧张。”    走在她边上的夙卿一脸不耐烦道:“紧张个屁。”    杜晓七用团扇扇面抵着脸,羞涩道:“卿卿,扶着我,我腿软。”    夙卿很嫌弃,可就算心里嫌弃,手还是伸出来扶了杜晓七一把。    上楼来到暖春居外,杜晓七手执团扇遮面,在夙卿的陪伴下走了进去。今儿个的杜晓七与往日大不相同,平日里打扮多艳丽的她为了给铁家父子留个好印象特意去绫绸坊定了一套浅蓝色的衣裙。这套成衣是绫绸坊近日刚推出的一套蓝底白玉兰绣花的衣裙,特别雅致。    挨着夙卿坐在铁家父子对面,方媒婆开始给两方说起各家情况。啰啰嗦嗦地说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方媒婆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咱们还是先出去,让年轻人先聊聊,熟悉熟悉对方。”    老铁没什么意见,他笑呵呵地拍了拍铁牛的肩膀,第一个起身的。夙卿觉得让两人单独相处交流交流也好,说不定在交流过程中,杜晓七会恍然大悟觉得铁牛不合适自己。那么想着,夙卿便点头,跟着老铁还有方媒婆一起离开了暖春居。    坐在铁牛对面,杜晓七那叫一个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铁牛,以往都是隔着一条街偷窥的呢!    铁牛对杜晓七印象挺深的,像她这般貌美的姑娘,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而且,铁牛也不是一个傻子,天天被杜晓七窥视着,他岂会不知道杜晓七对自己的心思。    能被那么好看的姑娘暗恋着,铁牛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这云乡镇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距离云乡镇不远处的仙门里也有很多长相好看的仙人,无论哪一位都比他出色,铁牛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好,能得杜晓七青睐有加。    铁牛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并不认为自己配得上杜晓七。再者,他也有喜欢的人了。    挠了挠头,觉得有必要说清楚的铁牛开口了。“杜姑娘。”    杜晓七拿低了点遮面的团扇,眨着滴溜溜的黑眼珠子,娇羞道:“铁公子唤我七娘就行了。”    铁牛道:“铁牛虽是粗人,却也知礼数不可费。杜姑娘,我铁牛就是一铁匠铺的傻小子,赚不了什么大钱,也给不了你什么幸福的。”     铁牛的话让杜晓七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拿下手中遮面的团扇,盯着铁牛那张脸,表情有些难看道:“铁公子……是什么意思?”     铁牛道:“杜姑娘,你是个好姑娘,长得好看,像仙门里的仙女一样。可我铁牛就是一个打铁的粗人,注定给不了你要。”说着,他很抱歉地看着杜晓七,接着道:“其实,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就是卖胭脂的春花。我跟春花打小一起长大,可她娘嫌弃我是个打铁的,总是不同意我跟她的婚事。这几个月来,方媒婆来我家也来过很多次了,这亲事也说了好几门,可没有一个是成功的。前些日子,方媒婆替杜姑娘来向我们家说亲的时候,我挺惊讶的。就杜姑娘你的条件,怎么看也是我铁牛高攀了。”    杜晓七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紧抓着手中的团扇扇柄,杜晓七有那么一瞬是想跑开的,顺便找个地方挖个坑跳进去。什么叫尴尬,现在这种就叫尴尬。自己喜欢的人明确拒绝了自己不说,还言明心中已有旁人。杜晓七以前不明白什么叫难受,现在倒是深刻体验了一把。    铁牛没有看出杜晓七哪里不对劲,他继续说道:“杜姑娘,我喜欢像春花这样顾家温柔的女孩儿,她可以不漂亮,可以不聪明,但一定要温柔贤淑。”    “你认为我不温柔贤淑?”杜晓七定定地看着铁牛,轻声问道。    铁牛摆摆手,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总,总之,能得杜姑娘如此厚爱是铁牛的福气。可铁牛终究是无福之人,委实配不上杜姑娘。我,我相信凭杜姑娘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告辞。”说完,他起身冲杜晓七抱了抱拳后就独自离开了。    “对不起。”离开前,他特意说了这三个字。    身后的门被拉开,又被重重拉上,坐在暖春居内背对着门口的杜晓七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以前,杜晓七不懂什么叫失恋。    看动画片,看漫画书,看电视剧,看小说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的她还是不能体会那种伤心难过的心情。    而今天,她体会到了。     书里说的爱到刻骨她是没体会到,可让心微微刺痛的感觉她是体会到了。    深吸一口气,杜晓七放下手里抓得死紧的团扇,慢慢从桌前站起来,并转身离开了暖春居。    很多人或许会认为一见钟情很扯淡,可杜晓七偏相信了。替那么多人牵缘、断缘,到自己身上却是稀里糊涂。一步步走下楼,杜晓七有意避开相熟的人,静悄悄地朝酒舍后院走了去。    穿过长廊,杜晓七直往膳房去。    她饿了,想吃东西。    膳房里没人,这个点还没到膳房忙起来的时候。杜晓七走进去,翻出了两三盘糕点、一只烤鸡和两坛子的酒。把吃的塞进篮子里,杜晓七抱着篮子和酒离开了膳房。    她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吃东西。    后院有好几处安静的地方,杜晓七却找了个特别偏的假山后的小亭子。    坐在亭子里,杜晓七把篮子和酒放在桌上,再从篮子里拿出糕点和烤鸡。抓着烤鸡的腿撕开,杜晓七啃了起来。    『想哭就哭吧。』就在这时,脑海里陡然响起了月七的声音。    月七不便离开缘楼,为方便处理牵缘与断缘之事,杜晓七便与她结了灵契。所谓灵契便是通过被结契之人的眼睛去看对方所看的一切事物。无委托任务之时,月七是不会随便使用灵契的。而且,多数这个时候,月七自己也在沉睡当中。    “我没事的,小月儿。”杜晓七扯了扯嘴角,本想笑的,可无论也扯不出一丝笑容来。    坐在缘楼内的月七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事便来缘楼寻我。』沉默了一会儿,月七丢下这句便不再说话。    铁牛独自离开,老铁连忙跟上去,而方媒婆心里一个咯噔,便知这亲事算黄了。她来不及对夙卿说什么,急匆匆地跟上去想问问铁牛情况。三人一离开,夙卿便沉着脸上暖春居去找杜晓七。    暖春居的门拉开着,里面谁都不在,杜晓七那柄遮面的团扇孤零零躺在桌上,仔细去看会发现团扇的柄已经裂开,可以想象对方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走进去,刚拿起团扇,裂开的部分就直接断开了。    ‘啪’的一下,团扇的柄落在了地上。    这柄团扇可不是普通的破扇子,而是一柄法器,虽没什么大用处,多以观赏好看为主,可怎么说也是一柄法器。    能把法器给捏断了,想来对方当时一定让杜晓七非常生气!    “艹,死丫头跑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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