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神助攻!    钟意是无意间发现楼下的容修言的。    方园本就是三层的住宅小洋楼改装,窗外的视野很开阔,宋泱的病房又在二楼,钟意原本是想拉上窗帘有助于自己睡着的,结果靠近窗前,很容易就发现了异常。    窗外月色明亮,容修言的车子停在树下一点也不隐蔽,整个人就直直的站在月光中,钟意甚至能看清他仰着头直视而来的目光,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是打电话那个人。    钟意偏头看钟少希的房间,虚掩的门还亮着光,显然钟少希也还没有休息,她不敢贸然离开,惊动了钟少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她觉得他可能需要知道宋泱现在的情况。    还在纠结中,房间的灯突然亮起来,吓了她一跳。    “抱歉,你还没有休息吗?”进门的是李教授,她担心吵醒在休息的人,开门时候几乎没什么响动,但没想到钟意没睡。    “我有些睡不着。”钟意如实说,“有什么事吗?现在这个时间?”    “我调了闹钟,她的液体应该快输完了。”李教授轻掩上门走到宋泱床前,血袋还有三分之一,另一袋液体确实已经只有少许,李教授娴熟的换上一袋新的液体,“七点前她应该需要排泄,如果到时她还是没醒的话,我会用导管的。”    导管,虽然这是一个常规的方法,但用在宋泱身上,钟意瞬间还是尴尬了,“以前也是这样吗?”    “嗯。”    “次数多吗?”    “嗯。”宋泱比大多数病人经历的程序更多,更细致,也很复杂。    内心敏感又孤傲的宋泱应该会觉得很难堪吧,钟意想,没有亲人相守,没有朋友陪伴,身体任由陌生人摆弄,和学术台上的尸体只是有没有呼吸的区别,如果她永远不会醒过来一切都不重要,可是她醒了,一次次的醒过来,有多少心事变成了她难以启齿的秘密?这些秘密像包裹的丝线,最终将她吞噬。    “她会醒的,不用急着那么做。”钟意说,从前她不知道,可现在她是她的朋友,在她身边,如果不争取,她会无颜面对宋泱的。    李教授看了她一眼,并未表态,感性会让人失去正确的判断。宋泱身上有太多能勾起人怜悯因素,可是,怜悯救不了她。    换好液体李教授轻声离开,钟意看了看依然坚守在楼下的人,放弃了怎么下去的纠结,只是好心的没有把窗帘拉上,留着窗,自己拉把椅子坐床边上,趴着休息,现在,她只想守在宋泱身边,杜绝一切可能发生在她身体上的被动行为!    宋泱的清醒比所有人预料的都早,几乎就在钟意刚刚睡着,她便睁开了眼。    房间的灯没有关,很刺眼,宋泱不闪不闭直直的看着灯光,直到双眼都滚出泪水,分不清是生理泪水还是因为难过,也不知道是难过自己没死还是又一次自杀。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自杀了,可是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东西的巨大失落充斥在胸腔,她不敢碰,怕一碰就破,最后连身体的其它角落都不能幸免。    然后她突然开始干呕,那股无法宣泄的情绪像是被困的巨兽蛮横的挤压她的内脏,想要给自己折腾出一块地方,她不得不坐起身,呼吸都成了巨大的咳嗽,声响惊醒了钟意,也惊动了钟少希。    钟少希一把扯掉了她面上的呼吸罩,交替拍打前胸与后背数十下,才将气顺过来,宋泱大口的喘息,身体起伏,脸上憋出的红晕还没有褪尽,惊吓到的钟意终于回过神来将病床摇起,钟少希将她放靠床头才松开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身理上的检查并无明显异样,心理上的李教授也没有询问,对钟少希轻轻摆摆头,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便离开了,钟意张嘴想问,也忍了。毕竟看钟少希刚才的行为比她学过护工的还冷静专业,想来,这种情况以前也时有发生吧。    恢复平稳的宋泱低着头不言不语安静了好一会才问道,“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五点,你再睡一会吧。”钟意说。    “你准备合同吧,需要转让多少股份便给你多少。”宋泱抬头看着钟少希说话,眼神很是平静,虽然很多信息空白断裂了,云美的问题她清楚记得的,“应该不需要全部吧,总要让我有些牵挂的。”    如果云美再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活着的意义好像更没多少了。    “我说过,我不会要。”钟少希理智的不让自己发火,“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件事情的时候。”    “钟意,你帮我打电话给钟叔叔。”宋泱扭头找钟意。    “我没带电话。”钟意庆幸自己是真的没带,看钟少希眼神像冰刀,她要真打电话会被秒杀。    “你哥带电脑了吧,帮我连视频吧。”    钟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钟少希已经径直回里屋,将门关上了,上锁的声音感觉像是冰裂了,钟意莫名的没有忍住笑。    宋泱微微叹息,钟少希的逃避不过是给他自己增加更多的压力,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回到电脑面前的钟少希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宋泱的提议?是因为她自杀未遂刚醒不适合谈?他内心明白,这跟时间,地点和场景都没有关系!他只是还想试试有没有可能的契机,他想等着,等她说她愿意。除了他,还有谁能照顾她白头到老?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外面病房里,钟意一脸无语的看着宋泱自行拆针,驾轻就熟的样子不比护士差,看来她是真的没少自己干过,可是,液体还有一半呢!    “那药只剩下三粒,我没吃多少,再输下去我就水肿了,而且,我不想这样去厕所!”宋泱甩掉针头,从床上下来,人有些犯晕的踉跄了一步,好在被钟意拉住。    “还说没问题?”钟意瞪她。    “好吧,你扶我出去吧。”宋泱也不逞强。    “为什么要出去,里面就有啊。”钟意扶她去里间的厕所。    宋泱站着不动,“会冻成冰棍吧。”    钟意一愣,反应过来想抽她,但还是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钟少希在里间,真要去上厕所会很不自在吧,“还好我跟来了。”    “你不来也没关系,我可以装死。”宋泱回嘴,跟着钟意出去穿过空荡的楼道去厕所。    钟意守在门外,听着抽水声,恍然觉得不真实,几个小时前还是躺在血水里自杀的人,现在却说着玩笑话,轻松的好像只是一次感冒,那些伤痛被她掩饰的滴水不漏,可是,就真的不难受不会痛吗?    “又不是特殊时期,上个厕所为什么会痛?”宋泱奇怪的看着她,“你在说自己吗?”    “啊?”钟意不知道自己不自觉中居然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不过看宋泱的样子应该没听明白,“我是说人站一晚上,腿会不会痛。”钟意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谁站一晚上?你?你哥用的新手段?”    “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我哥罚我的事情?你有心啊。”    “不是你自己想的?”    俩人一路吵嘴回了屋,钟意没扶宋泱上床,让她坐沙发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自己跑到钟少希房间,壮着胆子敲门。    宋泱怀疑她是没睡好找死呢。    钟少希开门,看宋泱安然无事,才看钟意,冷黑着脸,“你也想躺两天和小泱同甘共苦?”    “没有。”钟意冷的颤抖,因为没穿外套!“我想和宋泱说会悄悄话,哥哥出来前能不能先出声?”    “滚床上去!”钟少希没耐心的呵斥,砰一声关上了门。    “这是医院,保持安静知不知道!没有公德心!”钟意摸着鼻子很没底气的抱怨。    宋泱笑,“我可没有悄悄话和你说,不过,床可以让给你。”    “谁要睡这个床。”钟意满脸嫌弃,跑过去把灯关了,再跑到窗前,楼下那人果然还在。    “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宋泱被钟意半扶半拉的拽到窗前。    “嘘!”钟意指指窗外。    宋泱顺着方向望过去,灯光与月色交辉中,那人的身影像是支撑天幕的支柱。    “他看到你了。”钟意说,楼下那人的眼神像是一束激光,隔着几十米的瞎子都能感应到了。    “嗯。”宋泱轻声应道,内心居然没有诧异,好像知道他会来。    “你要下去吗?”钟意问。    “嗯。”宋泱已经转身出门,钟意跟了一步便停了下来,这事和她又没关系,她还是在楼上盯着钟少希吧。    从楼上到楼下的路也不过百米,宋泱却走的很慢,她是有精神病,但不是傻子,从容修言的出现到现在和她的所有交集,包括她突然的自杀,如果还察觉不出什么,她倒是真不应该活下来了。    她和他已经不陌生了吧,可是,越是走近心里还是有些慌乱,夹杂着她还未理清的情绪。    容修言看着宋泱出现在门口的刹那,双眼里全是太阳穿过云层突然迸发的阳光,她一步步走近,他岿然不动,是因为内心突然涌动的无措,她说不怨他了,所以,这是一次正式的道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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