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昨夜暴雨到了第二日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早晨的空气被雨露清洗得十分清新。林弦歌开门行至长廊，凭栏而立，屋檐滴滴答答地落下水串子，一颗一颗在地上绽开晶莹的水花。她伸手接了一颗水珠，放进嘴里吮吸，入嘴甘甜，　　　　“小荷。”林弦歌淡道。　　　　话音刚落，一个长相灵巧额头却有一块疤痕的少女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低眉顺目微微弓着背走到林弦歌身后，“小姐，请吩咐。”　　　　林弦歌看也不看她，“拿伞，我要出门。”　　　　小荷替林弦歌备好了伞和马车，本以为她像往常一般入宫，却不料马车却是向着相反方向去的，但这毕竟是小姐的事，她无权过问也不敢过问。精致华丽的马车驶过潮湿的大街，最后在姜府停下。　　　　小荷撑开伞扶着林弦歌下了马车，两人走至门口，门卫便进入通报，过了一会儿后便请她们进入。　　　　姜府内院设有假山池塘，桃花流水，树木环抱，景致优雅，林弦歌走进去便觉得赏心悦目。跟着小厮穿过长廊假山，便到了一处亭子，姜家嫡女姜婉柔正坐在亭子里等候。　　　　林弦歌姗姗走过去，姜婉柔见她来了，清浅一笑，“林小姐，请坐。”　　　　石桌上设有香案，案上正在煮茶，那茶壶是上等的紫砂泥，做工细腻精致，实数难得。姜婉柔手执羽扇轻轻地扇着，咕噜咕噜的水沸声听起来竟格外悦耳。林弦歌瞧着她特意在石凳上垫的毛毯，一面落座一面笑着，“姜小姐真有心。”　　　　姜婉柔微微抿嘴，柳眉弯似月牙儿，“不知林小姐到访所为何事？”　　　　茶已煮好，姜婉柔将茶壶端下，摆正茶杯，素手斟了一杯茶水，缥缈的热雾腾腾升起，模糊了她的面容。　　　　林弦歌轻轻道，“我是来恭喜太子妃的。”　　　　姜婉柔嘴角弯成弧线，两颊露出浅浅的梨涡，更为她添了几分灵动可爱，但她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林弦歌这人虽在长安城有温婉贤淑的盛名，但在她看来她却是孤高自诩，不太好相与之人，林家与姜家都是一品世家，但她与林弦歌却是素来无交往。恐怕林弦歌这次来的目的，也不仅仅是恭喜她。　　　　姜婉柔将茶水放到林弦歌桌前，笑道，“谢谢林小姐的祝贺，但林小姐冒雨前来，不单单只是祝贺吧。”　　　　林弦歌凤眸微闪，“姜小姐果然聪慧过人，那弦歌也不绕弯子了，你可知太子殿下曾经爱过一位姑娘？”　　　　“略知一二。”　　　　六年前，太子殿下曾与一位出身贫寒的女子相爱，太子想将那女子立为正室，却遭到了祁顺帝的极力反对。后来那女子在祁顺帝的逼迫下，自尽身亡，太子殿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再也不提及娶亲一事。这件事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长安城还出了好几个版本，之后祁顺帝下令将舆论者诛杀，这才让风波平静下来。　　　　时隔多年，这件事虽然大家都记得，可都没有再放在心在，姜婉柔揣摩不出林弦歌的意图。　　　　林弦歌勾了勾嘴角，抿了一口茶水道，“那你可知，回春堂有位叫云嫣的姑娘，与太子心爱之人，有三分相似？”　　　　姜婉柔不着痕迹地皱皱眉，“云嫣？”　　　　“昨晚与我伴舞的红衣女子。”林弦歌说的是慕云嫣替她伴舞，而并非是自己替她伴奏，其话语之间的轻蔑之意浅显可见。　　　　听她提起，姜婉柔回想起昨晚，那女子的确有几分姿色，而且，她还发现太子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当时还疑惑不解，现在看来，倒真像林弦歌所说。可是，这似乎也不关林弦歌什么事，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姜婉柔轻轻笑起来，“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他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若我这一点都不能容忍，未来怎么面对弱水三千的后宫。”　　　　林弦歌叹了口气，指腹在茶杯口处轻轻地摩擦着，“你应该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了拒婚，昨晚在宣政殿门口跪了一夜吧。”　　　　林弦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姜婉柔，果然见她若无其事的笑容下有一抹阴郁之色，嘴角的弧度更深。　　　　姜婉柔垂下眸子，“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姜小姐，我与宁王殿下也是有婚约的，算起来我还得喊你一声皇嫂，我不帮你帮谁？”　　　　亭外阴雨连绵，亭内人各怀心思。姜婉柔慢慢握紧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阴狠，嘴角却扬起了美妙的弧度，“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　　　　雨从清晨一直下到傍晚，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慕云嫣从大理寺回来之时，回春堂正要关门，一位小厮模样的人忽然进来，将书信递给慕云嫣，而后不等她发问便又匆匆地离去。　　　　慕云嫣收回奇怪的目光，将信封拆了看，眉头不由皱起。　　　　顾延西瞥了她一眼，打趣道，“怎么了，情书？”　　　　“不是。”慕云嫣也没同他开玩笑，从地上捞起刚收起的雨伞往外走，“师兄，你自己先吃饭吧，我要出去一趟。”　　　　那信上写着东街巷口见面，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落款人是刘胤。慕云嫣不由觉得奇怪，在她印象之中，他们并不熟悉，这个时候太子找她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慕云嫣赶到东街巷口时，还不见刘胤的身影。这种阴雨天气街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她站在巷口只觉得风大，便往巷子里走。前方似乎有什么声响，慕云嫣好奇之下往前走，那声音越来越来，她却分辨不出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届时不知从何处忽然走出几个身形彪悍的汉子，将慕云嫣围在中间，慕云嫣下意识喊了一声赤焰，只见一道黑影凌厉地闪出。他的速度太快，大汉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有一个倒地，其他人见了兄弟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愤怒地围上去与赤焰厮打。　　　　那些大汉并非他们外表看起来笨重，反而出招敏捷而轻巧，但是比不得出自朱雀门的赤焰，五对一堪堪打成平手。按目前的形势来看，在过一段时间赤焰便能占上风，所以慕云嫣也不是特别担心。　　　　这个时候有赤焰对付他们，她只需要逃跑就好，然而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窜出的两个人影，毫无预兆将她敲晕了用麻袋套住了。　　　　慕云嫣醒来时四周一片昏暗，全身都处于颠簸之中，她头脑稍微缓过来，意识到自己正被人装在麻袋里扛着走。得知自己的处境后她下意识想要大叫，但猛然间又住了嘴。　　　　现在的形势对她来说非常不利，她不知道是谁要绑架自己，也不知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不如先冷静下来静观其变，若是他们对她动手，再作反应也不迟。　　　　慕云嫣被人抗在肩上，这样的姿势一点都不舒服，头朝下面部充血，她都要吐了。所幸没有过多久那些人便将她放下来，四周的光线更加暗了，慕云嫣察觉到他们在松解麻袋，立马闭上眼睛装作昏迷的样子。　　　　慕云嫣的心脏怦怦直跳，一股恐惧感笼罩在她心头，因为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所以才更加可怕。她袖子下的手摸到匕首，紧紧握住，只要那些人一旦对她不利，她便出手。　　　　那人似乎捏住她的下巴，过了一会儿啧啧两声，“果然是个上等的妞儿，这会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另一个冷哼一声，“你可得看好了，上一会的就让她给跑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耐烦的声音。　　　　慕云嫣大脑飞速运转，这些人可能是人贩子，专门绑架年轻女子贩卖，可是这是一场预谋的绑架，那也就是说这背后是有人在操纵，是谁？会和指使追杀她的人有关系吗？　　　　又过了一会儿，便是关门上锁的声音，确定那些人都离开后，慕云嫣睁开眼睛打量四周。这时一间破旧的屋子，大小不过能容放一张床，只有一扇门和一扇被封死的窗户，门被锁上了，在这里根本无处可逃。　　　　慕云嫣打消了爬窗逃走的想法，决定还是先睡一晚，养足精神等明天他们来了再想办法周旋。也不知道赤焰能不能找到自己，她不会功夫身上只有一把匕首，若是打起来肯定吃亏，这要是真的被卖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事情应该不会有那么差，朱雀门的人最擅长就是搜查线索，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慕云嫣自我安慰了一道，便睡了过去。　　　　半夜十分，她被一阵悉索的开锁声吵醒，全身立即紧绷起来。这么晚了，按理来说人贩子也应该睡着了，谁还会来？　　　　容不得多想，慕云嫣在那人开门之际立即爱闭上眼睛，她能感受到光线落在脸上，也能感觉到那人就站在她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这种感觉就像待宰羔羊，非常不好受。　　　　遽然间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刀片在轻轻划动一般，慕云嫣心中一惊，寒意渐渐爬上背脊。　　　　“姜小姐，您可千万别把她的脸弄花了，不然可就卖不出去了。”　　　　“也是。”　　　　刀片离开了脸颊，慕云嫣暗自松了口气，没过多久，他们又将门锁上离开了。　　　　慕云嫣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中她的眼眸里泛着冰冷的寒芒。　　　　姜小姐？哪个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