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火如猛龙之势蹿升，吞并了整个林子，小孩站在空旷的山脚下，看着被火光映亮的天空，心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再珍贵的，也没了。　　　　爹娘没了，哥哥也没了。　　　　这一刻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异常平静地望着远方，昔日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像蒙了一层阴霾，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瘦小的身躯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透着一股坚不可摧的毅然与坚定。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她是慕家的女儿，是慕靖的女儿，爹爹驰骋疆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她要坚强，要振作！　　　　她透过大火仿佛看到了从前的点点滴滴。爹爹每天都在院子里教哥哥练剑，哥哥练不好时常遭到爹爹的惩罚；爹爹喜欢将她抱在怀里一字一字教她《诗经》，而她总是偷偷读兵法；娘亲在厨房做拿手的蛋卷，她每一次偷吃都被哥哥抓到；生日时哥哥抓到一只小羔羊给她，却被她不小心撑死……　　　　那些回忆，痛苦或者幸福，悲伤或者快乐，都被这一场大火燃烧殆尽，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站在小孩的身后，月亮的清辉洒在他身上，更衬出他清冷淡漠的气质。少年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小孩，他看着她幼小的年纪却承受着不该承受的，却依然固执的像个小大人，冰坚的心有了些许动容。　　　　“在这世间，生死离别是常事，如果你不想让你死去的亲人死不瞑目，你就好好活着，活到等你有能力，就去手刃敌人，让那些伤害过你，让你家破人亡的贼人尝受到你经历过的痛苦，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他们，让他们也知道妻离子散身败名裂的滋味。”　　　　小孩身子一顿，仰头望着少年，月光勾勒出他清秀的脸庞，虽然穿着粗布烂麻，可丝毫也掩饰不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他的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冰冷凌厉，目光中闪烁着刀光剑影。　　　　也许是刚经历过，小孩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憎恨。也许小哥哥也没有爹娘，它也应该很难过很很心痛，明明自己很难受可还是告诫她要活下去。小孩伸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试图传递给他一些温暖。少年微微一颤，心里明明想要甩开，可是看到那双黯然的双眼便任由她握着。　　　　夜下静悄悄的，所以树木在烈火中的炸裂声才愈加显得大声。冰冷的夜里，紧紧相握的双手，暖意似乎也传达到了两颗冰冷的心。　　　　小孩小声的呢喃道，“小哥哥，我明白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辉，她扯开嗓子大喊，“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　　　　余音在空旷的山地久久回荡着，少年看着小孩坚毅的神情，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么大声你也不怕把仇家招来，这样一来你还没有报仇便被杀了。”　　　　“我才不怕，他们要是来了，我就杀了他们！”　　　　小孩仰着头，眼底的灰霾渐渐散去，绽放出绚烂的光辉，她的眼睛宛若黑曜石般清澈明亮，在漆黑的夜下如同两盏小灯，异常耀眼。　　　　少年片刻失神，微微一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嗯！”小孩重重地点头，自然地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少年望着二人牵在一起的双手，结冰的眸子有消融的暖意。　　　　两人在夜下行走了一会儿，到了临近的小镇上，彼时各家各户已经落锁歇息，仅有几家燃着灯火。　　　　三月的时节，夜里寒风料峭，寒气嗖嗖地蔓延到全身，两人的衣裳都不厚实，少年尚可忍耐，小孩虽一声不吭，可脸颊已经被冻得通红，嘴唇发紫。少年加快脚步，将她带到一处背风的小巷，然后脱下外衣将她包住。　　　　小孩立即推开，“小哥哥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少年压下她的手，将衣服掖好，漫不经心道，“我是习武之人之人不怕冷，你要是冻死了我不会挖坑埋你。”　　　　看着他板着脸的样子小孩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脆生生地道，“小哥哥，我知道你其实很关心我的对不对，你不好意思所以不表现出来，你总是板着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应该要多笑，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好看！”　　　　少年面部僵硬，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小孩笑眯眯道，“对了，我叫慕云嫣，云朵的云，姹紫嫣红的嫣，你呢？”　　　　少年抿了抿嘴，道，“阿瑾。”　　　　“那我叫你瑾哥哥好不好？”　　　　慕云嫣眨巴眨巴大眼睛，宛若星辰一般晶亮，少年眼里流转过一丝水波，却依旧绷着脸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慕云嫣见他点头高兴地拍手笑起来，但笑着笑着神情又浮上黯然，她小声说，“瑾哥哥，其实我也有一个哥哥，他跟你很像，不爱说话，可是，可是哥哥已经……”　　　　阿瑾伸出有些变扭地摸摸她的脑袋，“别怕，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嗯！”慕云嫣用力点头。　　　　突然一声古怪的响起，阿瑾立即警觉地扫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再看慕云嫣，只见她尴尬地笑着指着自己的肚子，“瑾哥哥，我饿了。”　　　　阿瑾点点头，思量片刻，温和道，“我去找点吃的给你，你在这里等着，记住别乱跑。”　　　　慕云嫣乖巧地点头，目送着阿瑾匆匆离开，她抱紧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