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近几日暗流涌动,官府好似在暗中搜寻着什么人,是一个年龄约十四五的清秀郎君,找了这几日,长安城内人心惶惶,也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人,那人犯的又是什么事?    徐砚修放下手里的信笺,手指按了按额角,他神情凝重,阿云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音讯也寻不到,她怕不是已经出了长安了?    傅雅见他一脸忧色,劝慰道:“夫君,既然你说阿云是因为不想定亲,所以自己逃了,想来她已经安排妥当周全,性命定然是无虞的。”    “只是她一个妙龄女子,不知道会去哪里,又打算何时回来?”傅雅皱着眉头,把冒着热气的汤盅递给徐砚修。    徐砚修轻轻叹了一声,接过妻子手里的汤盅,微微抿了一口:“她这般不顾一切,十有八九是要去边关寻晏昔,胡闹!一个年轻女郎独身一人跑到西北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她难道半点不知道如今边关是何种形势?”    徐砚修又怒又忧,唇角下垂成线,手里的汤盅被用力置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当真是不要命了?!    成婚几年,傅雅极少见到徐砚修这般喜怒形于色,这几个月为了阿云的事,却几次三番地动怒,此时他显然也已经是气极了。    傅雅伸手在徐砚修背上轻轻拍着,语气也放柔缓了些:“那夫君…我怕阿云会有什么不测,我们派人沿着西去的路把她追回来?”    徐砚修沉思,先不说已经过去好几天时日了,且去往西部边陲的路途遥远,路上的人形形色色,人数众多,徐府派去的人也不是都识得阿云,如果她刻意隐藏容貌,徐府的侍卫们也不好对民众大肆搜查,能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嗯… 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我会派人追踪,也让人在各处驿站排查。”    他略一沉吟,又道:“以防万一,我给豫戈去封信,让他务必留意,阿云如果有运气安然无恙到了边关,好歹还有个人照料。”    傅雅听到豫戈二字,心下了然,赵豫戈赵将军,他驻守边疆,立下赫赫战功,去边关之前与夫君又相熟。    “如果有他在西北帮衬,阿云的安全倒是多了几分保障。”    徐砚修越想越觉得这封信很有必要写,话音未落就提起笔来准备给自己旧日的好友说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    以他的能耐,要是阿云真的到了边关,想来能够护得住她。    ……    距离徐云期离开长安的那一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时日了。    这一个月来的风餐露宿,着实是可以磨练人的,徐云期现在才发现自己从前在徐府过的那是什么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简直是身处在云端的日子啊。    “周小郎,前面还有几里路就是最近的驿站了,今天有热炕头可以睡,不用睡那破洞漏风的帐篷。”邝虎坐在一堆货物的旁边,脸上挂着肆意的笑容,马上要到最近的一处驿站了。    徐云期心下也松了一口气,睡四面有墙壁的屋子,拥被而眠,比那野地里的帐篷不知要好多少倍呢。    “待会儿到了驿站啊,我一定要上一斤的酱牛肉,还要配一壶好酒。”徐云期伸了个懒腰,大声道,前几天都是睡的帐篷,吃的粗粮糙饼,简直是味同嚼蜡。    她一副天真稚子模样,眉眼间笑意挥洒,邝虎嘻嘻笑道:“驿站里的吃食可不比长安,算不上是什么珍馐美味,你呀,还是别抱太大的期望的好。”    徐云期腹中空空,听他提起长安,愣了愣:“聊胜于无吧,总比啃干粮好。”    邝虎好似是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忽然有些好奇,问道:“对了,你说你是去西北办事的,办的是何差事?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想来在长安过的是舒服日子,何必跟着商队遭这许多的罪?”    “我要去西北找一个人。”    想到晏昔,徐云期眼中眸光一闪,笑容弧度柔和,都已经在路上了,也没有必要再扯谎哄骗他人了。    邝虎吃惊,睁大了双眼:“找人?你要找什么人?”他没想到这所谓的差事就是找人,又开口道:“你可知道边关人迹稀少,民居分散?要找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总之…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徐云期犹豫道。    “重要的人…你要寻的难不成是驻守边关的亲人?”    邝虎猜测,这倒是大有可能,边关战乱,征召的军士有些一去不复返的,家里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千里迢迢到边关去寻人的,也不是没有。    徐云期摇头苦笑,要是晏昔真的只是被派去驻守边关的,不知道该有多好,她都要拍手庆贺了,可惜事与愿违,晏昔是被流放西北,生死未卜。    “嗯,家中有一位兄长早几年应征上了战场,至今杳无音信,家人都担心的很…”徐云期语气忧愁,也就顺着邝虎的猜测说下去了。    邝虎听罢,唉,果然被自己猜对了,刚想出言安慰她几句,别担心,人一定会顺利找到的。    这时从后方的道路上传来的阵阵如沉闷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如雷霆袭地。    这队人马接近,扬起地面的沙尘,如一片迷蒙黄雾,马上的人都身着黑衣,气势凌人,其中一辆马车装饰华美,车帘帷幔遮蔽,看不见里面坐的是何人。    邝虎盯着那辆华丽马车,口中啧啧了两声,“人家有这样的马车坐,你看看我们。”    徐云期噗嗤一笑,这样的马车她在长安见得多了,倒是没有太在意,两只队伍一前一后进了驿站。    驿站中设有一座简易的酒楼,供来往的客商游人们吃喝,徐云期和邝虎、米康等人找了一处靠过道的位置,点了酱牛肉、一些小菜和两壶酒。    刚落坐,衣裳挨了椅子还没捂热乎,酒楼外就响起了一阵喧哗,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前前后后走了进来,伴随着女子娇柔的调笑,一时间一股浓重的脂粉气扑鼻而来,徐云期皱眉往门外看去。    一个身着暗紫色朱雀纹的厚重锦衣、披着一袭纯白的狐裘的瘦高男子站在门口处,这身装扮一看就知这人非富即贵,他怀里搂着一个妖艳女子,那女子言笑晏晏,一身绛红衣裙,眸光潋滟、媚眼如丝。    “嗯~奴家不要自己走嘛~郎君你扶着点儿奴家…”    这红衣女子的声音像一条扭动的小蛇,钻进众人的耳中,让人打了个冷噤,简直是酥到了骨子里,她在那男子的怀中蹭来蹭去,一双涂满丹蔻的芊芊细指环绕着那男子的颈项。    那男子生的一双狭长凤眼,他轻笑一声,双眼微微眯起,伸手在女子的腰间掐了一把。    “哎呀~ 郎君!”女子娇嗔喊道,将脸埋在了那男子胸前。    那男子哈哈一笑,似乎极为快意,抱着怀中的女子大步上了楼梯,脚步蹬蹬作响。    留下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嘶——”    邝虎长大了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香艳的场景,他在长安也难见得几回啊,何况这一对男女还都如此貌美。    哼!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徐云期的目光也黏在那二人身上,一直到他们拐过了二楼的过道,身影消失不见为止,她也是第一回看见这样的场景呢。    众人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儿,也就各自用起饭菜来,这个小插曲也算是过去了。    酒足饭饱,徐云期心满意足,多给了掌柜的一些银子,让他给自己盘出来个单独的房间,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和其他人一间要是被发现什么,那就不好了。    房间不大,室内只有一张床,一副案几,几处简易的装饰,贵在收拾得干净整洁,在徐云期看来,这可比野外的漏风帐篷好上了个一万倍,简直是太可爱了。    简单梳洗沐浴了一番,把缠在胸前的布带拆开,睡意来袭,有些昏昏沉沉,徐云期就躺在床上假寐了起来。    夜已经渐渐深了,驿站里的人依次入睡,荒郊野岭之地,只有风声呼呼而过,徐云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没有什么异常,她心下一安,正准备入睡。    忽然楼下传来了嘎吱一声响,门被打开了,接下来就是几个男子的对话声依稀入耳。    徐云期被吓了一跳,心升警惕,猫手猫脚地从床上下来,想到偷偷到门外一探究竟。悄无声息地开了门,徐云期蹲在走廊的栏杆前俯首望去。    “我们奉命搜查嫌犯,事关重大,麻烦店家通融一二。”    为首的一名黑衣男子身躯高大,声音低沉,他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递给店家。楼下没燃烛火,只有一束月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徐云期也看不清那令牌上写的是什么。    兄长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在朝中已经有了一股势力,要调一个搜查令不是什么难事,在前几个驿站,徐云期也碰上过一次搜查,对方要找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那时是白天,自己又作了男装,被自己脸上抹了几把灰蒙混过去了。    可这一次,听到为首之人的声音,徐云期如遭雷击,当场呆在了原地回不过神来,这个声音……    是徐府侍卫长孔明巍的!他曾经指导过自己的拳脚,她绝不会认错,小时候自己还经常挨他的训呢。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他看见了,绝对逃不过。”    徐云期额头冒汗,一张脸已经苍白,好不容易已经出来快一个月了,眼看着快到西北找到晏昔,要是就怎么被抓回去,她绝不会甘心!    “怎么办…怎么办…”徐云期脑子里一片空白,抬腿就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走廊的尽头处传来几声异样的响动,男子与女子的调笑声在黑夜里显得越发清晰,女子的声音娇柔婉转。    “殿下…殿下…奴家错了,奴家不敢了…放过奴家嘛~”    听声音就知道是今天那个被人搂在怀里的美艳女子,她笑得花枝乱颤,声音零零碎碎从最角落的房间内飘然入耳。    回应她的只有几声男子的低笑声,好似是从胸腔的最深处发出来的。    徐云期疑惑,殿下?这女人怎么突然改口了?莫非… 那个男人人还是个宗室子弟不成?    “多谢店家了,我们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只是简单搜查一番。”    楼下的那群人脚步声已经杂乱地动了起来,孔明巍的声音响起,在徐云期听来,就像催命的符咒一般。    他们就要上来了!    这走廊尽头已经没有路了,无处可逃,驿站里除了那对男女可能有些背景,其余人都必定会受到盘查。    徐云期一咬牙,疾步跑过去,猛地推开了角落里那扇房门。    顾不了那么多了!    大不了三个人滚一张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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