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有战事的事,徐珍知道一些,但她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她不论婆家还是娘家,在朝中任职的,皆是文官。文官么,都是动动笔杆子的,官阶高些的,才要动动嘴皮子。所以便是有战事,也和她无关。他们这儿离京城很近,若是连他们这里都出事了,那么只怕就要改朝换代了。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就更不是她一个妇人能管得了的了。不过即便如此,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徐珍还是让王妈妈他们去买了些粮食回来,一般这样的时候,粮价都是会上升的,不管何时何地,人的嘴可不能停。    杨柳的事,郑铎以为有异,所以让风行去查。风行呢,查来查去的,只觉得新夫人最为可疑,但也只是怀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物证和人证。所以拖了又拖,迟迟未能禀告,直到郑铎问起。    “属下无能,未能查出什么来。也有可能是贼人想要盗窃府中财物,未果,才恶意纵了火。”    “为了财物?”郑铎把手上的茶盏往桌上一搁,“风行啊,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将近八年。”    “那么久了,那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性才是。爷呢,最讨厌别人骗我、糊弄我。”    风行本来是站着禀告的,郑铎这样一开口,风行立马屈膝跪在了他跟前,“属下……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是以不敢胡乱攀指。”    “你怀疑谁?”    风行不吭气了。    “行了,你下去吧,去领二十棍。再有下次,你就不用继续跟着爷了。”    杨柳的骤然离世,让郑铎蒙了好些天,然后他就慢慢想明白了,杨柳的死,对谁最有利,谁就最可疑。若是原来,他的后院人多,那他还得费神去分析一下谁可能性最大,现在……再简单不过了。    “夫君,你回来了。今天在外头累吗?我让王妈吩咐厨房给你炖了鸡汤,你是现在喝,还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一块儿用一些?”    郑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徐珍,郑铎其实是挺满意的,她出身不错,面容姣好,有些才学,这样的女子最适合娶回家替他操持后宅。大家出来的小姐,一般都是大度、贤惠的。所以当初娶她之前,他给了她脸面,把后宅那些人都给送走了,外头的,除了杨柳,他也一个没留。    杨柳,她那么乖,就算接进后院,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徐珍怎么就容不下她呢?别家的妇人便是容不下那些个妾室、通房,也最多是把人送得远远的,徐珍倒是好,直接把杨柳的生路给断了。这样狠心的女子,他当真是头一回见。    “夫君,你在看什么呢?”刚开始的时候,徐珍还被郑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时间一长了,她就感觉有些毛毛的,后背都开始出冷汗了。    郑铎微微抬了抬嘴角,“哦,看你长得,漂亮。”面若桃李,心如蛇蝎。    “夫君!”徐珍的双颊慢慢地红了起来,眸中似带了水一般。    但凡女子,就没有不爱听好话的,更何况是自己的新婚夫君。新婚一个月之后,徐珍就觉得郑铎待她慢慢地开始有些冷淡了。在没生出孩子之前,徐珍在郑府最大的依仗就是郑铎,只有郑铎稀罕她,看重她,她在郑府才有地位。当然生出孩子之后,郑铎也还是重要的,只是程度会低那么一些。    现在,她要按娘亲在她成亲之前交待过的,拢住他,别的什么都不管,先生个孩子出来再说。    用完晚膳,徐珍就去沐浴去了。郑铎说的那些话,于她来说那就是隐晦的求|欢。平日里她也是天天沐浴的,只今天洗得更干净些,因而耗费的时间有些长。    她回屋的时候,郑铎不在屋里,待丫鬟帮她弄干头发,郑铎依旧没有回屋,徐珍皱了皱眉,“去问问看,夫君这会儿人在哪里。”    不一会儿,郑铎身边的小厮跟着她身边的丫鬟后头来了,“少夫人,少爷说今晚他有些公务要忙,就宿在书房了,让您早些休息。”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什么公务,郑铎那职位都是靠的先祖的封荫才得来的,不过一个闲差,每天就是去应个卯罢了,哪儿有什么公务可忙,难道他最近出门频繁,是因为又看上哪个小溅人了?因为有了旁人,所以就不愿意到她房里了?    “你们先出去,让王妈妈进来。”    “少夫人,您找老奴有事?”    “妈妈,你去帮我查一查,夫君最近都爱去哪里,他外头是不是又有新人了?或者还是上回那个,姓杨还是姓柳的溅人。”    “姑娘哎,您嘴上可得积德,什么溅人不溅人的,那都是帮着您一起照顾姑爷起居的人。”按理现在就她们两个人,其实徐珍说什么都不打紧,她是绝对不会往外传的,但怕就怕徐珍这在私底下说习惯了,在姑爷跟前漏了嘴,于当家主母来说,口德也是很重要的一项修养。    “夫君也太善变了,下午下值回来的时候,还夸我长得好看呢,晚上吃完晚膳就人影都不见了。”说着说着,徐珍的眼睛红了起来,她出身好,从小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被慢待的委屈。    “姑娘您别哭,没得哭伤了眼睛。老奴明天就让人去查,一查到了就立马回来禀告。”顿了顿,王妈妈又说,“姑娘,不管怎么说,您心里得先有个准备,这很多事情,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万一姑爷在外头真的有新人了,您也得忍着,要不就和那个杨柳一样,当做不知道。要是您实在忍不住,也别和姑爷闹,您得换个做法,和姑爷说,把人接进府里来,这到了您跟前,您想怎么磋磨,怎么立规矩,那就都由着您了。姑爷毕竟是男子,可没法明着插手后院的事,只要您在姑爷还稀罕她们的时候,给她们留条命就行。”    “接进府?我和夫君才成亲不到两个月,就要接新人进府?那我……那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这旁人还不得笑话死我?”    “这……旁的男子定然是会羡慕姑爷的,因为他娶了一个大度、贤惠的妻子,至于女子,有些脸面的,都不会当面挤兑您的,至于背后,只要您没亲耳听到,那就当做不知道吧。毕竟谁家的夫君没有几个小妾、通房的呢?她们能在背后说您,自然也会被旁人说,这个……谁都避免不了的。”    因为知道徐珍着急,所以王妈妈同时吩咐了几个人去查。其中一个去查杨柳的人回来的很快,因为那天夜里的火着实不小,所以附近的人基本都知道,那人随便打听了一下,就急着回府复命了。    听到杨柳没了的消息的时候,王妈妈先是一惊,因为太过突然,然后很自然地就高兴起来,替他们家姑娘高兴,没了杨柳,姑爷可能暂时就没有外心了,再然后,王妈妈就开始皱眉了,那姑娘死得不早不晚,甚至不明不白,王妈妈很快联想到姑娘说的,姑爷最近对她的冷待,而后有了一个特别不好的猜测,该不会……姑爷以为那把火是他们家姑娘吩咐人放的吧?    还别说,这还挺符合他们家姑娘的性子的。但是她是清楚的,这火还真不是他们家姑娘命人放的。但问题的关键现在不在她们,而在姑爷信不信她们,以及那姑娘在姑爷心里头的份量。    忧心忡忡地,王妈妈去禀告了徐珍关于杨柳的消息。听说杨柳被突如其来的一场火烧死的时候,徐珍简直是喜形于色,说得夸大一些,简直就像是杀父仇人死了一般地痛快。    “死了?真的?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的事,这样的好事,怎么没有人第一时间来告知我?”    “姑娘您真的觉得这是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了?那些个狐媚子,天天勾着夫君的魂,让夫君在家里头也不安心。”    王妈妈一时无言,就算没有杨柳,也可能有方柳、李柳、王柳……只要姑爷的心一天没法全落在姑娘身上,那么外头任何一个合他心意的女子都能勾了他的魂,引了他的身。    “姑娘,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奴也是很高兴的,但后来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它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说到这里,王妈妈的脸色有些凝重。    “王妈妈,您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徐珍呢,从小到大,被人顺从习惯了,这王妈妈突然没有附和她的话,她就有些不高兴了。    “姑娘,您就没有想一想,姑爷最近为什么冷落您吗?”    “还能是为什么?郑铎他,就是个喜新厌旧的,就算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一样。”徐珍理所当然地说完之后,突然就愣了一下,而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王妈妈,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说,郑铎他误会是我弄死了那个姓杨的,这才刻意冷落我的?”    王妈妈缓缓点了点头,“是,老奴就是这么想的。”    “他居然……居然敢这样待我?别说这姓杨的不是我弄死的了,就算是我弄死的,他为了一个外头的没名没分的女人就冷落我这个正妻?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这样……这样不讲道理。那姓杨的,杨柳是吧,她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是一个外室罢了,连通房丫鬟都比不过……”    徐珍被气得说了很多话,王妈妈没有细听,身份什么的,其实不重要,因为身份是可以变化的,重要的是女子在男子心中的份量。若是这个杨柳死在了姑爷不稀罕她了之后,那么她就是不如一个通房丫鬟的,可她死在了姑爷稀罕她的时候,这样,她就成了姑爷心里头的一根刺。    “姑娘,老奴想着,您要不要和姑爷解释一下,就说那位杨姑娘的故去,和您没有半分关系,您也是看姑爷最近心情不好,才让人去查了查,这才知道了有这么个人。”    “解释?我为什么要和他解释?他置办外室还有理了不成?再说了,他既然已经觉得是我做的了,我去解释,他会不会以为我在狡辩呢?他不肯信我,我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听完徐珍这番话,王妈妈沉默了,因为觉得徐珍说得有道理。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了,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这会儿,王妈妈也有些无措起来,完全想不出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处置太更妥当。    当天,提早下值的郑铎带回来一个让徐珍震惊不已的消息,他要去边关了,在他们成亲满两个月的那天。    这下子,徐珍也顾不得什么杨柳,马柳的了,只急忙问道,“怎么会让你去边关呢?你根本不是武将啊,这……这不对啊。而且你领的就是个闲差,再怎么轮也不该轮到你啊。”    不得不说,徐珍害怕了,怕做寡妇,她才做了新妇没有多久就要做寡妇,以后漫长的人生怎么过?    郑铎不想和徐珍解释,就是因为他领的是个闲差,这回才要出去的。这回的战事,和往年差不多,无非是拖拖时间,要打赢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但若是他们赢了,那么与战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会有些封赏的,到时候,他领的就不会再是闲差了。    “能不去吗?对,我回家去和我爹说,让他帮帮忙,反正边关将士那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的。”    “行了,你别胡闹了。出战的名单都已经定下来了,现在去说,只会被人说临阵退缩,贪生怕死,以后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天晚上,徐珍辗转难眠,郑铎呢,依旧睡在书房里头,这回他的理由更充分,要为出战做些准备,拳脚功夫一时间肯定是长进不了的,但是兵法还是可以恶补一下的,至于能理解多少,那就看他的天分了。    第二天,郑铎的做法再次让徐珍措手不及,他让人领回来了三个长得各有千秋的女子,至于领回来的缘由,郑铎也说得很坦然,留后。万一他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三个女子其中一个或全部有幸有了他的孩子,那也能让她后半生有所依靠了。    徐珍想说,如果他想要孩子,她也是可以为他生的,但郑铎用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人多了,机会也多些,不是吗?”    本来郑铎是打算只要徐珍一个正妻,杨柳一个妾室的,至少短期之内,他觉得这个想法是不会变化的,但现在,杨柳没了,徐珍有很大的嫌疑。那么……他就给她多弄几个妾回来,以此告诉她,他不是她能够用卑劣的手段掌控的。这会儿是时间不多了,能找到的合他心意的人不多,不然他还要弄更多人回来,后院的那几间房,他都不会让它们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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