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芝芝三人分别干掉一大碗蚵仔煎之后,桂丫终于停下手里的活儿。 桂丫把一大盆海蛎清洗干净,端给前头的肖婶,之后才简单地沐浴梳洗一番,躺到陈芝芝用三条长凳拼的简易“木床”上。 长凳拼在门口的位置,春日暖阳洒满小小的院子,光线很充足。陈芝芝坐在一把小矮凳上,身上的打扮和刚才给林春杏挑黑头是一个样子。 陈芝芝把之后要用的器具一一摆好,转头就见香桃已经往桂丫脸颊处敷上了热毛巾。 这个地方要啥啥没有,只能这般将就一下。 陈芝芝无数次感叹,为什么自己的穿越就不能再强大一些,带个随身空间啥的,把现代科技下的先进美容产品都带过来,她保证让桂丫快点美美美! “疼的话,和我说,别忍着。”陈芝芝带上了口罩,同桂丫眨了眨眼。要给桂丫做的,那完全不同于给林春杏弄黑头。 桂丫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显然对陈芝芝这幅样子见怪不怪了。 陈芝芝从刚才到现在,才有机会细细查看桂丫的两颊。 其实桂丫之前的皮肤还算是好的,虽然自小待在日头下开海蛎,晒得有些黑,但皮肤至少光滑而健康。 可自打生了酒刺以来,因为自行去挤弄和感染的原因,两颊处慢慢有些起皮,有些严重的地方,因为红肿透着淡淡的青紫,让人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陈芝芝让桂丫把头往内转了转,只留了右脸颊予她。她把敷在桂丫右脸处的温帕子拿开,右脸便曝光在光线之下,连上面细细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桂丫的脸颊和额头处一样,上次陈芝芝挑过的粉刺已经结痂脱痂,皮肤慢慢恢复到平整状态。 原本桂丫自己用手挤的部位,兴许是因为反复感染,有极少几处地方的皮肤已经留了痘坑,不过好在范围并不大,不在日头底下或者凑到近处,瞧得并不清楚 。 对于桂丫这种白头黑头粉刺混杂的痘痘肌肤,陈芝芝往往习惯于先将黑头粉刺解决掉。 陈芝芝从托盘里挑了一只直头粉刺针,一边是椭圆压圈,一边是细直针头。 不同于平日里鼻头上常见的黑头,桂丫脸颊上的黑头粉刺已经形成小丘疹,里头想必积压了不少皮脂和角化物,往往需要外力的挤压才能将里头的脏东西一并排出。 陈芝芝挑了一粒凸起得最明显的,用细细的针头往上头一点黑处轻轻用力,将其轻轻刺破。然后粉刺针在她手里轻轻地转了一个圈,她随即将椭圆压圈套住那粒黑头粉刺上,微微一用力,一小粒青灰色的皮脂物就被挤了出来,歪歪斜斜地倒在压圈周边,在光线之下,还有淡淡的油光。 陈芝芝借着压圈将它拎了出来,习惯性的抹在自己左手白棉手套上。 用粉刺针头很讲究角度和力道。她曾经看见同事因为力气过大,针头在病人脸上扎的太深,动到了血管。等到后面上压圈的时候,手稍微用力,血就比皮脂物更先跑出来了。 陈芝芝的速度很快,有的时候压圈不足以将里头的皮脂物排干净,她会选择让手指的挤压作为外部的辅助力,将里面东西挤干净。 其实针头刺破皮肤并没有多疼痛,而挤出里面脏东西的时候是最疼的, 有的时候是因为挤的人用错力道,太过使劲。有的时候是因为长粉刺的地方本身就发炎肿痛,外力施压之下,宛如极刑。不管如何,躺着的人都受罪。 陈芝芝以前给一个姑娘挤过额头上的粉刺,弄到一半,那个姑娘就受不住痛,眼泪哗哗往下流,弄了一半受不了就直接走人了。 但是桂丫很配合陈芝芝,也很能忍。 绕是陈芝芝先才说过,疼的话要说出来,桂丫往往选择沉默,而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唇泄露了疼痛的情绪。 看到这样子的桂丫,让陈芝芝更心疼。她希望这个爱笑的姑娘能找回自信,而不是躲在在红砖青瓦下,独自哀伤,逃避着流言的攻击。 陈芝芝这时候都会尽量放轻手里的力道,抬头看桂丫一眼,偶尔轻声安慰她一句:“我轻点。” 反倒是一旁站着观看的香桃和林春杏,看得眼皮直跳。香桃尚且镇定,毕竟她跟着来看过好几次。 而林春杏虽然听桂丫说过,却是第一次见陈芝芝这般操作。 她看着一粒粒青灰色的东西不断地从桂丫的脸皮上被挤出来,桂丫的脸上也慢慢沾染了一些油脂,在明亮的光线下反着油光。 林春杏又看了一眼被整齐排列在陈芝芝的左手手套上的那一颗颗小小青粒,不由得颤了颤小身板,自己的那一点点小碎屑,与它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桂丫,你到底痛不痛啊?!”林春杏眉头皱得紧紧地,在一旁疑惑地问着桂丫。如果是她,恐怕陈芝芝没挤两下,她的眼泪都能把整个屋子淹了。 桂丫因为转头看向内侧,倒把林春杏的表情尽收眼底。 疼,怎么会不疼,可是如果能好,便也值得。桂丫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笑望着林春杏,眨了眨眼。 陈芝芝瞥了一眼林春杏,没有说话,却失意林春杏安静点,少说话。随即又低头,用针头挑破一处黑头粉刺。 在她看来,桂丫脸上的黑头粉刺不算特别严重,因为丘疹上形成的开口并不是特别大。 陈芝芝曾经见过一位病人,形成的黑头表面如同半粒芝麻大小,用细胞夹微微一挑,皮脂物便漏了出来。因为形成的毛孔敞口特别大,更容易堆积脏东西,恶性循环更加明显。 而桂丫脸上黑头粉刺,敞口小,如果做好后期的毛孔收敛工作,一段时间后还是有望慢慢趋好。 陈芝芝拿了一小块干净的白纱布,轻柔地拭了拭桂丫脸上的油脂,之后又拿了块纱布沾了些芦荟水,又拭了一遍。 芦荟水是她今晨让香桃准备的。用新鲜芦荟去皮,冲洗凝胶把上头刺激性的物质去掉,再捣碎过滤汁液,形成的芦荟水,可以用于敷面。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美容之物全部靠自己的脑袋瓜来折腾。 每次给桂丫挑粉刺的时候,她都会用上,芦荟水又有消炎杀菌镇缓的功效,多少也能起点积极作用。 冰冰凉凉的芦荟水贴在有些红肿发胀的皮肤上,让桂丫微微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疼痛也稍稍舒缓了一些。 等桂丫右脸颊的黑头粉刺处理得差不多,陈芝芝又换了一根弯头粉刺针。 桂丫脸上的白头粉刺,有些是闭合型的,完全只能看见一个凸起红肿的小丘包,有些已经冒出点点白色脂栓的粉刺,好似轻轻一碰,便能爆出浆汁。 陈芝芝用细弯针头将其中一个冒了脂栓的白头轻轻点破,瞬间一滴淡青色的浓稠脂膏从中溢了出来。她用另一头的压圈轻轻一按,更多浓汁溢了出来,糊满了压圈。 陈芝芝拿了一块棉布,将那些青色汁液抹在上面,随即俯身又专注地一个个攻破。对于白头粉刺,陈芝芝往往会用手指挤压,以保证里头的脓液被挤干净。 不多会儿,她手套的指尖已经沾了点点血迹,衬着桂丫已经红肿还有点点血珠的脸,更显得骇人。 林春杏在一旁看得脸色微僵。她觉得有些受不住,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缩了一下脖子。目光绕开一小会又忍不住绕了回来。 她心里想,自己为什么要跟来看?她觉得今晚上自己都会梦见这个恐怕场景。 陈芝芝将没有理会身旁两人各异的脸色,反倒是桂丫,看到林春杏有些害怕,不由得笑问了林春杏一句:“是不是很恐怖?”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应该很疼!”林春杏连忙摇头,虽然她看着有些害怕,可她一丁点都没有嫌弃桂丫的意思,更不敢说让桂丫伤心的话。 在林春杏的眼里,桂丫是多好的一位姑娘,聪明又能干,人又好,偏偏全败坏在马婆子那张嘴里。 自打几个月前马婆子和肖婶吵了一架之后,马婆子散发有功媒婆力开的十足,方圆十里的人家都知道肖婶的女儿是个麻子脸。 林春杏不知道桂丫以后会找到一个什么的夫君,可被人披上这么一个名声,婚配上定有坎坷。 桂丫闻言,笑笑没有说话。这些日子她习惯了沉默。比起许多人的探究和同情,陈芝芝和林春杏对她的目光总是善意的。 她脸上还是时不时地传来疼痛感,可比起三个月前的失落和绝望,现在的桂丫最起码是积极满怀信心的,因为她满怀期待着,自己的脸有恢复的一天。 桂丫想,到时候她再走出去,周遭不会有鄙夷,不会有耻笑,更不会有同情,娘亲和弟弟也不会忧心她的抑郁,桂丫还会是以前那个桂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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